腾,挣钱肯定容易的多吧。”
“那是自然。”周强点头笑道:“我连襟开了个皮货铺子,就那么巴掌大点地方,一个月也能有个三五十两进账呢,你说我还辛苦个啥?”
这时,那沉默许久的田雨突然出声道:“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啊?你们一会说好,一会说坏,这世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那得看怎么比。”边上那白花花肚皮的土财主摇头晃脑道:“若是跟昭武年间相比,自然是极好了;也要跟新政前两年比起来,那又是远远不如了。”
周围人感同身受的点头道:“是啊,眼下虽然还算不错,可照这势头下去,怕再过个三五年,就得恢复原样喽。”
那田雨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低声问道:“为什么?《天佑新政》上不是说了,法令一旦颁布,不得轻易修改。即使迫不得已需要修改,也必须对百姓更优惠才行?”
“是吗?有这条么?”这些人里竟然没一个从头到尾读完《新政》的,对附录中的特别条款竟一无所知。
“确实是有的。”田雨认真的点头道:“前些日子刚看过。”
“那也没用啊。”周强摇摇头道:“陛下和王爷是爱民的,这我们老百姓都清楚,要不也不会变法呀。”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城门口道:“看见了没?这才三年就开始公然违抗圣明了!”顺着他的手指,田雨看到城门口有几个穿着号服的差人,正在耀武扬威的盘查入城车辆,似乎还在向车主人收取入城费用。
按照新法‘税不重征’的规定,商人们只要在购货地一次性缴纳一笔税金,便可以在全国畅通无阻,各级州府县衙不得在辖区内巧立名目,设卡收费……
田雨强抑着怒气道:“这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就不怕陛下和武成王知道?”
“唉!陛下和王爷那是极睿智的,可他们老二位都在紫禁城里,那么多人围着,那么多人哄着。那些人早就串联好了,什么都瞒着两位圣人,弄得他们还以为天下太平,一切顺遂呢!”
“不是有考成法吗?”田雨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周围人纷纷诉苦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官老爷们早想好了,即能完成任务,又能捞到好处的法子了。”
田雨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比如说?”
“比如说多了。”有人愤愤道:“俺是行脚商人,就拿跟俺息息相关的‘兴工商’中的‘放贷款’一项吧。俺们知道王爷的本意是怕俺们这些小商人周转不开,借钱给俺们周转。这本来是多好的事啊。”
“实际上呢?”也许是气大了,田雨的面色突然变得沉静下来,声音也不再怒气冲冲了:“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众人似乎对这条的意见很重,纷纷开腔道:“如果俺们是自愿请贷官钱,那当然是好事儿了,可实际上是官府为了完成那个什么‘考成法’,强迫俺们五家互保后再逐家派定数目,称为‘散贷款’。而且官府为了保障本息全部收回,散派的对象多是中上之家而非紧缺欠款的弱小商户,就是怕下户无力偿还!这还谈什么鼓励工商呢?而且还要收取利息二分,即是一年两成的利息,就算是富户也被这数目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呀,如果不是家里有钱,能当年还上,可能一辈子都要债台高筑,挣点钱还不够还利息的呢。”
“岂有此理!”田雨终于按捺不住,狠狠一拍大腿道:“这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明明是半分利,怎么一下子提高了三倍呢?”
“这是惯例啊。”周强摇头苦笑道:“公子出身高贵,自然不明白这些歪门邪道。这多出来的三分各有去处,都是少不得的。”
“什么去处。”田雨紧紧攥着手中的折扇,语调低沉道。
“除了上缴国库备查的一份,这三份通常是不走账的。”周强这种行脚商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天南海北、上下左右,就没有不知道的,只听他低声道:“其中一份是献给京里大学士和六部九卿的冰敬炭敬,好让那些京里的大人们光说好话,不说坏话。再一份是打点陛下和王爷的耳目的,好让这些人也变成聋子哑子。天下就彻底太平了,他们也可以尽情的贪污了。”
田雨已经被这句话惊得遍体通凉,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那周强唤了他几句,他这才回过神来,幽幽道:“这多的用项,这么多的嘴巴,这点钱够吗?”
“当然不够了。”那白胖胖的土财主晃动着肉呼呼的腮帮子,不无羡慕道:“除了田税牵扯太多,他们暂时不敢插手外,可在别的地方下足了功夫,可着劲儿的搂钱呢。”说着指指城门道:“看着那大门了吗?想要进去,拿过路费来。”
“岂有此理!”那年青人站起来,双手用力一拧,竟把那坚硬的檀木扇子拧成了麻花一般,愤愤道:“我这里有白纸黑字的《天佑新法》,就是不交,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可别,可别。”周强赶紧跟着起身道:“使不得啊公子爷,咱们出门在外,平安第一,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啊。”
“不要拦着我,总要有人治治他们才行。”田雨甩开周强的手,迈步往城门口走去。他身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几乎让人忽略存在的汉子也急匆匆起身跟了上去。
“血气方刚啊。”望着他的背影,周强摇头苦笑道,再看看手中仍然没吃的一片西瓜,暗骂一声道:“得了,谁让咱们是老乡,你还请我吃瓜呢?可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挑。”便急匆匆跟了上去。
看着那公子向城门口走去,远处那群泥塑似的劲装汉子也纷纷起身,拍拍屁股跟了上去。
刚走到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田雨便听到那里响起了吵吵声,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些税吏跟一个商人起了争执。
他加紧脚步,又走近些,便能清晰听到双方的对话了。
“你们说要五两进城费,我一分没少的给了,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五两是上个月的价钱了。”一个满脸地痞模样的税吏懒洋洋道:“现在天热得杀人,可弟兄们为了让你们加紧进城,可是顶着个毒辣的大太阳在干活呢。上峰说了,另收降温费一两,共是六两了。”
“六两?”那商人急了,失声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别吵吵,不就多一两银子吗?有什么呀。”那税吏无所谓道。
“问题大了!”火爆脾气的商人大叫道:“从这里到俺们那要经过十个县城府城,原本算着这趟能赚十两银子的,若是每个地方都加一两,俺这趟成了给你们官府白跑了!”他身后许多商人也大声嚷嚷着声援道:“说得对,俺们也只交五两!”
“激动什么呀?”税吏无所谓道:“别处怎么收俺们不知道,反正你要是不交这一两银子来,那就一个也别想过去!”
“我偏要过!”那商人竟然性烈如火,一点就着道:“伙计们套车,咱们直接过去!”
“谁敢?”那税吏一招手,另外六七个税吏便围了上来,那些躺在树下乘凉的闲汉地痞也纷纷起身,把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要是放在齐国或者楚国,那些商人多半便会打退堂鼓了。可这是在秦国,对于这些西秦汉子来说,迎接挑战是不用犹豫的事情,哪怕发起挑战者是朝廷的人。
民不与官斗这真理在此处显然是行不通的,秦国人更信奉胜者为王,一切都得等等到打完了再说。不止那商人,他身后的一群互不相识的素不相识的商人脚夫也纷纷抄起家伙,站在了税吏们的对面。
“嗬,还挺牛。”那城门官冷笑一声道:“可你们撒野撒错了地方,记住这个教训吧。”说着一摆手,面目狰狞道:“给我狠狠打,打倒他们服了为止。”仿佛对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那些**着上身的地痞无赖,竟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些铁棍、砍刀之类的,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关键时刻来硬的。
商人们也不甘示弱,虽然数量远远比地人少,却毫无惧色的应了上去。
就在双方眼看就要交上手的时候,一声暴喝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道:“不许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