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便顶四五只小鸟的食量,吃得多自然长得快,有了劲就更卖力的将那些弟弟妹妹推出窝去。”
“结果一窝鸟蛋就剩下它一个,没多长时间,个头便与养父母一般大了。而那对可怜的养父母虽然觉着不对劲,却无法狠心离开从小养到大的义子,仍然辛勤的捉虫来喂它。直到整个春天过去,那家伙已经是养父母的好几倍大,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而那对可怜的画眉,呕心沥血的忙碌一场,却落得子女全失,一无所获的下场!”说完长长的一段,昭武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母后,朕就是这样一只画眉!但不想再被你骗一次了……”
“所以你要……”文庄太后闭上眼睛,声音疲惫而忧伤。
似乎很愿意看到这一幕,昭武帝双手一摊道:“朕要在那只杜鹃超过我之前,把他先推下去!”
文庄太后浑身一颤,白发从额前无力的垂下,脊背也微微的弯曲,仿佛耗干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她的声音如从九幽黄泉中传来的一般:“是谁对着上苍起誓,今生今世都对他‘视如己出、永不加害’的?言而无信者还配当一个帝王吗?你不怕遭到天谴吗?!”
“朕没有背弃誓言!朕怎敢对天父食言?”昭武帝神经质的放声大笑道:“朕加害他了吗?没有!朕先派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朝太子到楚国去,然后在把他派过去,难道这不算‘视如己出’吗?让他前去迎回太子,为君父分忧,为兄长解难,不是他应该做的吗?即使南楚真的把他扣下,却又有谁能说是朕加害于他呢?!所以朕没有违背誓言!谁也说不出朕的不是来。”面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对这一箭双雕的主意满意极了。
“无耻!”听到秦雷也要去楚国,老太后终于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用一种厌恶的眼神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向他表达着自己的好恶。她虽然一直知道他是自私的,却从没想过,他居然自私到了以为全世界都欠他的一般。
毫无疑问,她对这个儿子是有愧的,所以她一直默默容忍着他的冒犯。但这次,文庄太后不再隐忍了,她的白发微张,浑浊的眸子突然变得清亮起来,仿若两道利箭一般,直刺昭武帝的心坎,用一种雌狮发威般的声音怒吼道:“就算哀家当年对不住你,可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昭武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微微恼火道:“现在说的是秦雨田,而不是我和五哥的事情!”所谓‘道理’,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如夜壶一般,用得着就拉过来,用不着就远远丢开,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要脸。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老太后低吼道:“那就说说秦雨田!当初你瞒着哀家将他换走,代替你的儿子出质齐国,可以说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开始为你卖命!等他回来后,更是凭着大智大勇、不辞劳苦的为你立下汗马功劳……无论是平定南方、震慑朝堂,还是独斗文李、修筑坚城,哪一样不是为了捍卫你的皇权!”
老太后越说越生气,终于狠狠啐一口在昭武帝面前,撩一下额前散乱的银发,冷冷笑道:“若没有雨田,你以为你能斗倒文党,独揽朝纲?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没有他的话,你还是那个被两大权臣压得喘不动气的窝囊皇帝!”将念珠猛地往地上一掼,老太后厉喝:“你怎能如此对他呢?”
一番义正言辞说的昭武帝无言以对,好半天才轻声道:“他不是我的儿子……”
“一派胡言!”老太后声色俱厉道:“既然宗谱上改过来了,那他就是你的儿子!”在这个年代,儿子是不是自己的,是要看宗谱上怎么写的。如果哥哥把儿子过继给弟弟,便会在宗谱上加以改动。在改动之后,这孩子就是弟弟的,与哥哥便理论上断绝了关系。
昭武帝所有的借口都被老太后无情的戳穿,终于扯下道貌岸然的面纱,恼羞成怒道:“好吧朕承认他是我的儿子!但就算他是亲生的,我也要依然如此对他!”
感觉老脸一阵阵的发烫,昭武帝烦躁的起身,负手在堂中踱来踱去道:“你光说他的功绩了,却为何不说说他的罪责呢?”
“雨田何罪之有?”老太后硬邦邦道:“我没有看到!”
“你没有看到,我来告诉你!”积郁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昭武帝张牙舞爪道:“他蔑视一切、狂妄不悖!根本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竟然当街格杀数百禁军、当朝追杀朝廷命官,等到了南方以后,又肆意妄为、广收党羽,培植势力、排挤异己!之后更是公然撺掇南方违抗朝廷命令,不交税、不纳粮、不应征、不听调。已经让南方两省事实上**于朝廷之外,隐隐有自立之心!”
见文庄太后面色严峻,昭武帝唾沫横飞道:“再然后,他竟然私通外国,偷逃关税,大行走私之路!您知不知道,现在中都城七成以上的外国货,都是通过他的商行车铺运进中都来的!这狂徒疯狂敛财所为何事?所图匪浅啊!”
谈话竟然变成了批判大会,只听昭武帝疾言厉色道:“朕知道对他有所亏欠,所以能容就容、能忍则忍,谁想他却得寸进尺,竟然发展到纵火焚城,围府行凶的地步,”说着满含深意的看文庄太后一眼,冷笑道:“他竟然敢把当朝丞相的脑袋砍下来,扔到护城河里去……这种狂徒若不及早铲除,以后定会一把火烧了这皇宫,把朕的脑袋也砍下来的!”
末了还微微得意道:“这样多好,把他送到楚国去,既不会伤了性命,也没有坏了父子情分,还可以和他二哥作伴……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被囚了。”
文庄太后一直微低着头,待昭武帝住嘴歇息后,这才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跟哀家说这些事情你以前不知道!”
反正已经说到这一步了,昭武帝也没了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雅兴,干脆直截了当道:“对!原来朕不动他,是因为他还有用,现在朕要动他,是因为他眼看就要尾大不掉!所以朕不能让他再立功了,若是真让他把军演赢下来,把李浑斗倒了,得到那禁军元帅的位子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一个更年轻、更强大的李浑站起来罢了!”
文庄太后突然咯咯笑道:“你怕了!你已经感觉对付不了雨田了,所以你又耍阴谋了。一个只会用阴谋诡计的皇帝,最害怕的果然还是真正的力量!”
“朕怕又怎么样?”昭武帝毫不羞耻道:“难道他还能逃出生天吗?只要他一去不归,他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还不统统都是朕的?”
“做梦!”文庄太后忍不住怒斥一声,却被昭武帝以为只是单纯在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