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的上午,窗纸隔开刺目的感觉,幔帐挡开又一次锋芒。
红衣在榻上安安稳稳地睡了。
她睡得很沉,侧躺在榻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放松。乌黑细长的羽睫轻轻覆着,未施唇脂的薄唇颜色浅淡,唇角微微上扬,一副正做美梦的样子。
席临川半倚在榻,凝睇着她的面容,久久挪不开眼。
其实细算起来,二人分开的时间并不足一天。只是这一天里提心吊胆得太过,显得格外漫长。
他思量中一声低笑,不自觉地伸手,手指抚在她的侧颊上。指上传来的感触柔柔软软的,他自以为放得很轻,却见她很快就皱了眉头,双手一并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毫不给面子地枕在头下压住。
“……”他挑眉,将手抽出来,不服地再度放在她脸上。
红衣的眉头皱得更深,迷迷糊糊道出一句:“讨厌……”
“这么小气。”席临川低声嘲笑着,遂不再惹她,收回手来,继续安静看着。
.
红衣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恰好那派出去在街上“游荡”的人也刚折回来。
便到了需要她帮忙的时候。
四百多人,在正厅中实在太挤,席临川吩咐打开了自她入府后已关闭许久的箭场,摆开坐席,让众人落座。
红衣直至到箭场时都还不知自己要做些什么,见席临川伸手一引示意她落座,她便乖乖坐下了。
眼前四百余人轻甲齐整,本就都是年轻男子,这“制服”造成震撼气势让红衣很是花痴了一阵,遂听得席临川在旁一声轻咳,转而敛去眼中不太合适的光芒,略一颔首:“要我做什么……”
“闭眼。”席临川道。
红衣依言闭上眼睛,听得他又说:“回想你还在那帮赫契巫师手里的事情,各方面都要想到。看到的、听到的,想得越全越好。然后想上了马车之后的事情,都听到了什么动静?”
天啊……
这法子……略高端啊!
红衣恍然大悟之后放缓气息,按着他所言的方法仔细回想起来,脑补着周围就是自己当时与那个“红衣”交谈时的房间,周围的人穿得都跟早些年欧美动画里的死神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死神”们离开之后,耐心地脑补完当时的全部交谈,然后见那个“红衣”扬音一唤,将人又叫了回来。
“送她回席府去。”
“红衣”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隐带着蔑笑,之后,那两名巫师就蒙上了她的眼睛。
她被押着一直往外走,然后被扶上了马车,马车驶起的隆隆车轮声在脑海中想起,红衣轻蹙眉头全身心沉浸在回忆中,少顷,听到一句:“刚出炉的胡饼……”
“胡饼。”她当即道,“离那个地方没有多远,该是街边的地方,有人卖胡饼。”
席临川的目光一扫众人,早些时候负责记录的立即翻起手中册子,负责去听的则认真回想起来。他一点头,轻向红衣道:“你继续。”
红衣深吸一口气,回想得有点艰难。
当时她心里太乱了,满心都在琢磨怎么解这局、怎么救小萄,还有……他喜欢的到底是她还是“她”。
心念一动,她索性去回思当时一点一滴的想法,好像是想到如何让小萄不被药哑卖掉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慢而沉的一声声“铛”响。
“铁匠铺?”她阖着眼睛蹙起眉头来,说得不太确信,“可能是……我听到得似是砸铁的声音。”
“嗯。”席临川点头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回想。
红衣便又说了三两个沿途听见的动静,再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实在记不起都听到过什么了。心知这些线索十分重要,心急之下欲哭无泪,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在她背后一抚:“不急。”
她咬一咬唇,耐着性子继续思量下去,隐隐约约的,终于又记起一个:“新制的玫瑰香、茉莉香……二十文一盒,是……什么香坊来着?”
关键的店名怎么也回想不起来,红衣努力地在脑中一再“重播”这画面,却还是没有进展。
“清宜香坊?”院中有人道,红衣一喜:“好像是的!”
“西市南边。”那人看向席临川,未及席临川点头,却当即有人说:“平康坊北边也有一家。”
“晋昌坊东侧第二条巷子也有。”又一人道。
第四人的声音都有点发虚了:“永阳坊也……”
红衣直听得一阵怨念:好不容易又想起一处,结果还是个分号遍长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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