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宗仁又一次呼啦了他一巴掌,说你恐怕不是没想过,你想的大概跟你那后妈差不多的吧?胡宗仁扬起巴掌又打算打下去,吴先生连忙对着老吴的尸体磕头,他大概是以为我们事先都知道了,其实这些也都是我们顺着猜出来的。我的余光看到了梁政委和赵婧,赵婧表情麻木又略带悲伤的站在那儿,梁政委则微微摇头,非常无奈。
胡宗仁又问,那你和你那个后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接尸体,你们想让你父亲烂在这儿啊?吴先生说,不是不接,是接了不知道该谁来办。按理说配偶还在该配偶来处理,但是后妈又不管,人都死了还埋怨我爸之前没立下遗嘱,这几天都在跑律师那儿打算多分点东西,而我也没办过丧事,家里人没一个肯站出来,我爸爸除了钱就没别的东西剩下了,现在人死了,大家也现实,就不管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管。胡宗仁脸色很难看,尽管这差不多和我们之前想到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出入,过程并不重要,主要是种种讯问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所谓养儿防老,很显然老吴这一点完全没做到,他不管是夫妻还是父子,都做得太失败了。
我忍不住同情地看了看老吴的尸体,他原本就一直盯着自己儿子看的双眼渐渐闭上了,在闭上的时候,眼角竟然流出了泪水。嘴巴也跟着缓缓合上,但是头还是侧着,没有改变。那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失望透顶的老人,受够了烦扰,此刻就想图个清静了。
沉默了很久,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那冰柜时不时因为电机的关系响动一声之外,就只剩下吴先生那带着哀嚎的哭声。胡宗仁双手叉腰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本不该学着我一样,去进入别人的生活,去感受别人的悲喜,如果没有认识我,他可能现在是个手艺精湛百鬼不侵的瑶山猛将,可此刻却要跟着多愁善感,把这些千奇百怪各种理由交织着的人性,强行的套在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上。
胡宗仁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然后我也摇摇头,走到吴先生跟前,把他扶了起来。我对他说,在我说完这段话以后,你将会跟着那边的梁政委一起,去找相关的工作人员办理接尸体的手续,然后跟医院结清费用,随后你会在我们的监督下,找一个殡仪馆办丧事,我不管你要不要叫人来奔丧,包括你的后妈,你父亲已经在这里摆放了这么多天,头七已过,守灵毫无意义,所以今天治丧,明日出殡。你还会在那之后给你父亲火化后的骨灰寻一块墓地,好好安葬,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吴先生咬着嘴唇点点头,我让他说出口来,他说听明白了。我又对他说,今天晚上在灵堂我和这位胡师傅会负责给你的父亲带路,你不用给我们什么费用,管饭就行,带完路后我们就离开,但是你记住,我们会盯着你的,如果今天我的要求有任何一样你没有做到的话,下一个躺在柜子里的人就是你。
最后一句话我当然是吓唬他的,我再怎么也不会杀人灭口啊。但是这很奏效,因为有些人就是这样,嚣张了一辈子,就得找人收拾下。我对吴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程语气都很冷淡,我也知道他内心并未悔悟,我和胡宗仁这其实算是介入人家的家事,这叫多管闲事,这也是我们不该收带路钱的理由。
很快吴先生就办好了手续,期间他给他的后妈打了电话,说老吴要出殡了问她来不来,虽然没听到具体回答但吴先生很快挂了电话我猜想对方是不会来的。我没有资格去惩罚任何人,除了梁政委没有跟着一起以外,我们三个人一直和吴先生呆在一起,直到在灵堂准备就绪,由吴先生亲自供过饭菜后,晚上8点的时候,我告诉胡宗仁,你可以去给老吴带带路了。
胡宗仁摇摇头说,我不带了,还是你去吧,我太累了。
我并没有问胡宗仁为什么,而是一言不发的给老吴带了路,老吴走得很安详,没有了之前的怨气,但也算不上释怀,毕竟他直到从我手上送走,也依旧怀着遗憾,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原谅了自己儿子,而至于究竟在遗憾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带完路后,我再次把我的叮嘱告诉了吴先生,他连连答应,好像送瘟神一样送走了我们,这期间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来奔丧,当我们离开灵堂,转头回望,只看见吴先生跪在自己父亲的灵前,一动不动。
胡宗仁给梁政委打了电话,说事情办妥了,敛房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结账了。而赵婧原本打算自己离开,胡宗仁却摇下车窗把她叫住,问她说,要不要送你回去?赵婧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于是我打算先送赵婧。
车开了几公里以后,我们期间一直没有说话,胡宗仁却突然开口:
“赵婧,说说吧,你的背景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