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说,自己今后绝不会再犯了,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小曼大概是相信郑先生是一时糊涂,所以也就暗暗忍了下来,过了段日子,郑先生对她体贴疼爱,她心里也就慢慢原谅了郑先生。两人的感情一度又重新非常好,郑先生尴尬的说,这条裤子,就是那一年小曼生日,我亲自去给她选的礼物,因为我喜欢紫色。
胡宗仁哼了一声说,别人过生日你选个你喜欢的东西,你还真自私啊。我是知道胡宗仁的脾气的,如果惹到他不高兴了,别管是客户还是谁,他都照样要明嘲暗讽的。郑先生说,他自己也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当初犯错了,想要弥补。但是小曼越是一言不发的忍耐,他就越觉得内疚。恰好那个时间,公司开始往外地拓展业务,他被派到了外地。郑先生说,每次出差之前,他都会跟小曼保证,自己一定不会犯错。可是就在外地工作一年以后,他接到小曼的电话,说自己生了重病,人不好了,他才慌慌张张的赶了回来。
说到这儿的时候,郑先生看着齐小姐,问她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昨天你给我打电话说自己病了的时候,我这么着急了吧?他说,回到家以后,看了检查报告说小曼属于非小细胞腺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末期了。齐小姐忍不住打断郑先生说,怎么会呢才三十几岁的人。郑先生说,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她的饮食常常不规律,而且休息也不好,她自己说苏日安我保证不犯错,但是之前那件事在她心里永远都跟吞了一口痰似的堵着,精神上的压力加上生活没有规律,导致了癌症。
郑先生说,当时说什么都晚了,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一场后,郑先生办理了停薪留职,在家里陪着小曼,但是人越到知道珍惜时间的时候,这时间就越是短暂。那之后不到半年,小曼因为受不了放化疗的痛苦,决定不治了,但停止治疗后没多长时间,就离开了人世。
郑先生说到这儿的时候哭了起来,他说当他通知了小曼的家人,她的父母颤颤巍巍从自己手上接过骨灰盒,那个情形,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在处理完小曼的后事之后,他烧掉了所有小曼的东西,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他开始亡命工作,打算用忙碌来抵消对小曼的死念和愧疚。直到一年以后,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齐小姐。
胡宗仁问他,那为什么这小曼的生日内裤会在床底下吉他里找到。郑先生说这他也不知道了,因为这套衣服没用过几次确实是找不到裤子了。可能是从床头的缝隙掉下去,恰好落在了这个吉他里吧。郑先生伸手握着齐小姐的手说,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当时认识你和你恋爱,我也确实是需要一段新感情来慢慢遗忘小曼,但是和你结婚,却是真心实意的,我在乎你,在乎这个家,这才拼命工作,让你过好日子。
我忍不住插话了,我对郑先生说,可你想过吗,先前小曼之所以生病到了晚期你才知道,不就是因为你常年在外边工作,顾及家庭很少,让她一个人照顾自己,这才造成的吗?郑先生不说话了,我觉得他肯定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继续说,而如今你和齐小姐结婚,你却依然重复之前的生活方式,自己的老婆为什么不多抽点时间来陪伴呢?他结结巴巴的说,工作性质的问题,我也确实没办法。我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虽然现在的社会赚钱很重要,可家庭也一样很重要啊,如果你因为赚钱而丢失了一些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这是补不回来的,那你赚那么多钱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对郑先生说,你太太在之前的了解察觉到,她虽然生活条件不错,但是她过得并不算很快乐,你这个当老公的,一心只想着赚钱,怎么不多想想你身边的女人也需要你陪伴呢。郑先生不说话了,默默低下了头。齐小姐握着他的手,眼神温暖的看着他。过了一会,郑先生才说,你说得对,我已经失去过一些重要的东西了,我不能再失去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眼看事情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我和胡宗仁走到卧室里,摆好工具就要准备给小曼的灵魂带路了,在那之前,我问郑先生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跟小曼说,也许当初她的离世已经是个遗憾,这么些年,肯定也憋了些话,要说就说了吧,因为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齐小姐识趣的离开了卧室。看得出她还是充分理解了自己的丈夫,而且那些发生在她之前的事,也没有计较的必要,郑先生已经因此而受到责罚了。
我去厨房打了一碗水后回到卧室关上门,掀起了床上的床单,露出了床垫。床垫上有一层塑料纸,还没撕开。胡宗仁开始起灵,原本小曼已经混沌了很久的灵魂在起灵的时候重新清醒了很多。胡宗仁对郑先生说,有话就说吧,这是最后一次你能直接跟她对话的机会了,将来想说话,就只能摸着她的墓碑说了。郑先生沉默了很久,然后默默流泪了。但他并没有痛哭出来,而是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小曼,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胡宗仁对我点点头,于是我把碗里的水,倒了一点在床垫的胶纸上。渐渐的,水形成了几个字,就像是有人用手指沾着水写字一般,虽然很快就干了,但我还是清楚的看到,小曼用水渍写下了“要快乐,我爱你”六个字。
看到这六个字的时候,郑先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在地板上,身体趴在床垫上,想要伸手去碰那几个字,却有舍不得,痛哭了出来。
我也揉了揉鼻子,然后对胡宗仁说,那咱们开始吧。胡宗仁持续念咒送魂,直到把小曼的灵魂彻底送走以后,他从袋子里拿出那条裤子,然后烧掉,将灰烬收集在八卦袋里。
当天完事之后我们就立刻收到了酬金,因为夫妻俩对我们的办事方式还是很满意,于是没少给。我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晚饭的饭点了,于是说好了要吃水上漂,那就一定得吃。吃饭的时候胡宗仁问我,这案子也不算很难啊,为什么用这个来考验呢?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后边一定会越来越难。
第二天接到齐小姐的电话,她是特意打电话来感谢我们的,说郑先生已经跟单位说好了,下个月就调回重庆来,谢谢我们了。
我挂上电话后,满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