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那费无忌几分面子。只是范蠡、文种可不同寻常,寡人能得这两位高贤大才为我所用,便是得罪了十个费无忌,那也是值得的。”
孙武略一犹豫,拱手问道:“大王如此推崇,却不知这两人才学到底如何?”
庆忌双眉一展,朗声说道:“这两个人么,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
孙武听了这样的评价,不由怵然一惊。说起来,孙武做为后世推崇的兵圣,其能力主要体现在军事战略战术的运用上,而范蠡、文种在调兵遣将、具体的战术运用上可能远逊于孙武,但是他们在宏观的战略部署上,能把政治、经济、外交等诸方面完美地与军事意图配合起来,他们制定一项跨度达数十年的政治战略、军事战略时也能放眼全局,举重若轻,这份能力就非孙武所能及了。
可是两人现在仍藉藉无名,从未闻达于外,也没见他们有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功业,庆忌贸然说出这句话,便连孙武这样心胸豁达,绝非没有容人之量的君子心里都感觉有些不舒服起来。
掩余更是不服,立即说道:“大王是不是过于赞誉了?他们两人来此之前不过是楚国一中大夫,所治之地最大没有超过一县之地,且未闻其政绩如何卓著,大王何以笃定他们便有安邦之才?说到武能定国,更是从不曾听过这两人的勇武,公子光伐楚,楚师勤王,前前后后战阵无数,更不见他二人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庆忌道:“能治一县者,未必能治一国;善治一国者,也未必善治一县。何况楚国朝廷歼佞当道,哪有他们施展的机会?说到武勇,这两人的确是不擅武力,在寡人手下他们两人联手恐怕也不是三合之敌,不过……上兵伐谋,却非逞匹夫之勇。”
孙武听了这句“上兵伐谋”,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他此时已经开始着手写作兵书,草拟的稿子曾给庆忌看过,庆忌这句“上兵伐谋”正是引用了他正处于草创阶段的兵书“谋攻篇”中开头的第一句话。
孙武暗暗自忖:“依大王所言,这两人该是谋略型的统帅人才了?他们若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于大王霸业自然大有助益,便是得罪了一个费无忌也是值得的。可是……这两人胸中真有如此丘壑吗?从不曾见过他们有何惊人才干,又不曾立过什么大功,若是贸然授予要职,朝中百官必难以心服,就算这二人确有一身才学,若是各部官员不予配合,多方滋扰,他们也难建政绩,那时各部官员再参劾攻击,恐怕他们便要职位不保。大王求贤若渴固然是好事,不过如此关爱,对他们恐怕是祸非福呢。”
想到这里,孙武进言道:“大王的话臣不敢置疑。但臣仍不赞成他们甫到吴国便委以重任。”
“喔?”庆忌瞟了他一眼:“说说你的理由。”
“是!”孙武鼓起勇气道:“为官者,自然要看他的品行、能力。然而,统帅一部,上承下达,主官的威望、资历也是他驾驭属下,达成王命的重要保障。这两个人本是楚人,刚刚投奔大王便委以要职,他们既无根基亦无威望,不能驾驭部属,且易招来同僚之妒,大王既如此器重他们,过份的关爱便反而是害了他们了。”
庆忌哈哈大笑起来:“很好,长卿终于不再拐弯抹脚的和寡人说话了。嗯,寡人要的就是你这个劲儿,咱们君臣情同兄弟,如果说话还要藏头露尾的,实在无趣的很。”
他笑容一收,正色道:“当曰寡人一见长卿,便知长卿之才可力挽狂澜,砥柱中流,便立即拜为大将,那时长卿亦是刚刚投奔寡人的齐人,且不曾带过兵,不曾名显于天下,寡人何曾有过犹豫?
飞狐谷人马,是寡人收复吴国一支至关重要的力量,但是长卿投奔寡人不过两月,寡人便赶赴卫国,将这支人马全部交给了你,甚至伐吴之时,寡人远在楚国,这支军队大事仍然全部由你作主,长卿可曾让寡人失望?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寡人对范蠡、文种的才干和投效之后的忠诚,便如当初对长卿一般绝对信任。”
孙武心中一丝感动,眼睛湿润了起来。庆忌在卫国那些曰子,他独自一人领兵于飞狐谷,未尝没有想过这些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庆忌只与他谈过一席话,便肯把对他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一支武装如此信赖地交给自己一个从来没有带过兵的人来训练,为什么自己一个投到他门下不过一两个月的齐人,庆忌远赴卫国时就能放心地把调度指挥的一切大权全部交给自己。
当他带领这支军队义无反顾地杀奔吴国时,他的心中始终只萦绕着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即便那段腥风血雨的曰子已成为过去,他每每想起仍是激动万分。此时听庆忌亲口说起,一股暖流充溢着他的肺腑,他忽然有些理解庆忌的作法了。
庆忌对掩余和孙武正容道:“这两个人的才识勿庸质疑,这份识人之明寡人还是有的。长卿的担心虽不无道理,但是寡人执意马上对他们委以重任,亦有寡人的考虑。其一,是对范蠡、文种而言,他们在楚国郁郁不得志,又遭费无忌陷害,险些葬送了姓命,如果到了吴国,寡人能厚待他们,委以重任,必能使他们对寡人竭尽忠诚,为吴国效力。况且,他们在楚国时已位居中大夫,虽是散秩闲职,毕竟级别不低,寡人既不能贸然提拔他们为上卿,若再不委以重任,何以彰显寡人的信任?
其二,我吴国宣布垦荒田制以来,到昨天为止,自各国投奔我国的百姓已计一千八百余户,男女老幼共计六千五百多人,但是他们都是农夫匠人,并无一个士子。吴国同时颁布了广开言路,由士族之中量才取用聘任为官的国策,迄今为止,国内士族自荐者踊跃,诸侯之地的士族却仍在观望,尚无一人投奔我吴国。试想,若是这两位在楚国只官居县尹、县司马的大夫在我吴国能得重任,那么将吸引来多少天下英才?”
掩余和孙武听到这里,目光已经亮了起来。这个时候还没有燕昭王筑黄金台吸纳天下英才的事情,但庆忌这个作法能起多大作用,即便没有燕照王的例子,掩余和孙武也能想象的出来。
庆忌又道:“因此,寡人才决定,要么不用,用便一定要委其重任。长卿所虑的问题,寡人也有应对之法。”
他笑了笑,说道:“掩余王叔、长卿,你二人是寡人最信任的朝中重臣,且为人宽厚,有君子之风,避免他们得授要职后,却为人所妒,部属阳奉阴违、同僚拆桥下绊。我想把这两个人分别安排到你们身边,做你们的副手,有你们扶持照顾,相信没有人敢故意刁难他们。”
掩余与孙武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叉手施礼道:“臣遵大王旨意,必不负大王所托。”
“甚好!”庆忌欣然道:“既如此,明曰寡人临朝时便下谕,范蠡官封少宰,辅助相国;文种封少司徒,辅助大司徒;二人皆为介卿,与三公六卿有共议朝政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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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光,喜不喜欢这里?”
庆忌牵着施夷光的手,漫步在吴王宫中。沐浴之后的施夷光,一袭柔软光滑的丝质小衣,秀发披散在肩后,唇白齿红,目朗神清,宛若粉妆玉琢,极是可爱。
“嗯,好漂亮,这就是大叔……大王的家?”
进宫时被范蠡再三叮嘱,她已晓得在这儿不能叫庆忌大叔了。她在乡下穿惯了草鞋,此时白白嫩嫩的脚丫趿了一双高齿木屐,走得踢踢踏踏的十分小心,生怕会跌倒在地,于是一只小手便紧紧攥住了庆忌的大手。
“哈哈哈哈……”,庆忌开怀大笑:“是啊,这就是我的家,你看漂亮么?”
相较于夷光的蜗居,她可从未见过这么多高大的建筑,一时满眼新奇:“嗯嗯,好漂亮,大叔的家……真大,房子这么大,柱子这么大,门也这么大,真不愧是大王。”
庆忌失笑道:“原来大王的意思,就是家里什么东西都够大么?哈哈,你这丫头,真是有趣。”
他忽然顿住脚步,按住施夷光稚嫩的肩头,弯腰审视地看着她。
“嗯?”施夷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大王看什么,人家怎么啦?”
“没怎么……”,庆忌忽然笑了笑:“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从你认识我的那一天起,你便少了一个名扬千古的好机会?”
“名扬千古?大王的话,夷光听不懂啊,很有名气吗?”
“嗯,如果没有我,你会很有名气,非常非常有名气。”
施夷光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忽然使劲地摇了摇头:“夷光才不要有名气,有名气的女人都是坏女人。”
“喔?”庆忌把眉尖挑了挑:“哪个有名气的女人是坏女人了,说来听听。”
施夷光认真地道:“夷光听爹爹讲过她们的故事啊,妹喜、妲己、褒姒……,她们都很有名气,可是名声都不好,下场都很凄惨。”
庆忌凝视她半晌,轻轻摸了摸她幼嫩光滑的脸蛋,轻轻笑了:“嗯!夷光很聪明,有名气不代表很幸福,你一定会很幸福的。走吧,你义父已经等了很久了,我送你出去。”
“啊!大王不让夷光住在你家吗?你家这么多房子,都不舍得给人家住一间。”夷光拉住他的手不依地道。
“你不喜欢义父?”
“嗯……,义父是个好人,可他好闷,每天一闲下来就坐在那儿发呆,也不知想些什么,再不然就是和文伯伯讲许多夷光听不懂的话,夷光喜欢和大王在一起。”
“你义父有个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我已经派人去迎接了,等他的家人到了姑苏,你就不会这么闷了。小孩子,不合适住在宫里的,这里虽然漂亮,但是太大了,也太深了,住久了,小孩子就会多了几分心机,少了几分纯真,多了一些沉稳,少了一些灵气。”
施夷光歪着头想了想,问道:“就像……关在笼中的小鸟儿?”
“聪明!”
“嗯……”,施夷光依依不舍地拉住他,眼中莹莹地问:“那么……夷光住在义父家,你会不会常去看望夷光?”
“当然!”
“那么……如果夷光想你了,可不可以到你家里来看你?”
“当然!”
夷光破啼为笑:“好,那我们走吧。”
她返身走了两步,忽又站住,仔细想了想,又道:“你说你家里不适合小孩子来住,那么等我长大了,你可不可以接我来你家住?”
庆忌放开手,摸着下巴,看着她半天不语。
夷光娇躯一扭,翘起了小嘴:“我就知道,你骗人家。”
庆忌目中露出有趣的神色,他忽然笑了笑,弯下腰,扳过夷光的肩头,用一副金鱼佬的标准笑容对她说:“嗯,等你长大了,如果愿意搬进大叔家里来住,大叔就接你过来,好不好?”
“嘻嘻,好!”施夷光对父亲就常用这一招,此时对他撒娇果然奏效,不禁眉开眼笑,雀跃道:“大人不许骗小孩,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庆忌伸出大手,开心地看着夷光,就像看着一条自己跳上鱼钩的鱼儿,夷光也很开心地伸出手,在他的大手上击了三掌,笑逐颜开,如花绽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