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照在苍茫大地上,一片黯淡的红光。
一位少年人,身着白裘,立在古老的宫墙上,眼望南方,仿佛一具雕像,久久不语。
高高的阶梯,从宫墙上直延伸到地面,地面上一层踩实了的冰雪,并不曾清扫过,两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官员领着几个宫仆站在那儿。
其中一个穿着式样古老、厚重礼服的白发官员跺了跺脚,一面往手上呵着气,一面对旁边一个年岁更老的官员低声说道:“小尹大人,太阳落山了,越来越冷了,还是……劝天子回宫吧,若冻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得了?”
旁边那位老者轻轻叹了口气,他实在是太老了,旁边得由一个宫仆扶着才能站得稳,当他叹气时,脸上堆积的皱纹甚至石刻的一般,一动不动。
“百司大人,让天子再静一会儿吧。今天这个消息,让天子大失所望,他心里难受啊。唉,这些天,天子一直盼着楚国那边传来好消息,想不到却等到这么一个结果,天子尚年幼,怎么禁得起这么大的打击呀。”
两个老人齐齐地叹了口气,缓缓抬头,望向高高站在宫墙上的周天子姬匄。在他们的身后,是古老的王宫,王宫年老失修,已经黯淡无光。偶尔有些宫女或寺人,在荒凉的王宫道路上慢慢行走,就象站在宫墙下的两个老人,整座周王宫,都是一片老气横秋、暮色沉沉。
周天子姬匄站在洛邑宫墙城头,望着毫无生气的整座洛邑,然后目光渐渐向南,穷尽目力,望向天尽头,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些天,他在宫里一直等着好消息,等着刺杀楚王的好消息传来。结果,却是楚国将军子期替死,姬匄不禁大失所望。
楚王蔑视天子权威,自立王号,给吴越起了个不好的开头,同时连络长江流域诸国,势力不断北进,楚国的魔爪如今已延伸到离洛邑不足两百里的地方,心腹大患啊。吴国攻入郢都,把南方这个庞然大物、这个心腹大患打得落花流水,此时如果楚王一死,楚国群龙无首,南方诸国争食楚国江山,彼此征战削弱,势必不能北侵。而北方亲周室的诸侯国便可趁势南扩,彻底除此大患,如今却是功败垂成了。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目光又转向西北方,慢慢搓着冻僵的双手。西北方,是晋国的疆土。如今只有寄希望于晋国了,但愿晋国趁楚国内乱,发兵征讨,能平定南方这些对王室不恭的异姓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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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晋国大军已经开拔南下,但是刚刚走出一天路程,便被赵简子派信使追上,改变了命令,由南下改成了东征。因为宋卫两国的大军已经赶到了卫晋边境,来势汹汹,决无善意。同时晋郑边境,郑军频繁调动,不断增兵,似乎也要有所作为。当此时刻,赵简子不敢冒险派兵南下,以防为宋卫所趁,只得派人追回这支南下大军,决定先打败卫宋联军,震慑住蠢蠢欲动的郑国再说。
孟门,宋卫联军正在修筑战壕,安扎营寨。卫宋两国大军成犄角之势分别驻扎,彼此相隔只有数里之遥。宋卫两国的大旗在寒风中猎猎发抖,士兵们在旗帜下匆匆来去,一派紧张气氛。
隔着小浑河,晋国前锋部队与卫宋两[***]队看得清清楚楚,晋国大营也在匆匆忙碌着,做着战前的准备。宋国大军,由齐豹任主帅,公孙拔任副帅,公子朝为先锋。三人匆匆巡罢军营,站在高处望着晋[***]营。
这支晋国的先锋军中营盘累累,一眼望去不着边际,目测下来应有至少一万五千人。三人指点着晋[***]营,讨论着攻守的策略,拿出了一个办法,然后齐豹便带二人赶往宋[***]营,与宋国统军大帅轩辕衡共商大计。
轩辕衡也刚刚巡视军营,安排驻军事宜回来,尚未及解甲,便闻卫军主将赶到,连忙亲自迎出帐来,将三人接了进去。
卫国以齐豹为主帅,公孙拔为副帅,公子朝为先锋,内部也曾进行过激烈的较量。一开始虽有北宫喜等一群掌有实权的大夫为齐豹摇旗呐喊,但卫侯姬元始终不肯答应把兵权交给齐豹,为此朝臣们僵持不下,出兵之事几成泡影。
这时宋国大军到了,卫夫人南子亲率大军赴帝丘,卫侯姬元闻听,连忙率满朝文武出迎夫人,将她和卫国大军迎进帝丘。此番率军回来,卫夫人南子功莫大蔫,由于她的特殊身份,以及在宋卫联军的特殊地位,得以重新掌握了话语权。
卫侯姬元与南子密谈一番,再度召开廷议时,便同意了以齐豹为卫军统帅的建议,不过却搭上了一个附带条件:以公子朝为前军先锋,将公子朝所属的宫城右卫军全部调入先锋营,调往晋卫边境。
齐豹窃喜于自己即将掌握军权,而北宫喜自忖虽然这样一来,他们就失去了直接困住卫侯姬元的宫卫力量,但是能把军权全部掌握于手中,对他们来说安全姓尤胜于仅掌握一半宫卫力量,是以便不顾公子朝的反对,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不料,卫侯又命公孙拔为副帅,而且这支大军的中军骨干力量,就是公孙拔、蘧伯玉当初带进帝丘的人马,摆明了是要监视齐豹,怕他把这支军队据为己有。
如今卫国主帅、副帅、先锋官表面上一团和气、精诚团结,私下里却不免有些勾心斗角。只是大敌当前,他们都是聪明人,还没有蠢到自相残杀的地步罢了。
齐豹道:“轩辕元帅,我等观晋营形势,想出了一个与晋军联合作战的法子,如今特来与轩辕元帅商议。”
“呵呵,如此甚好,衡也正要邀请三位将军前来共商大计,来来来,天气寒冷,我等入帐坐下,再慢慢商议。”
轩辕衡说罢,瞟了一眼公子朝。两人在宋国时便是旧识,虽然彼此关系不怎么融洽,却也算不得对头,可是公子朝此时阴沉着脸,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在想甚什么,竟不曾和他打声招呼。
轩辕衡微微侧目,耳畔不禁响起了他率军西讨时南子公主对他面授机宜的一番秘谈:“
此去卫晋边境,卫国将帅不和,但是这是卫国内部两大派系争权妥协的结果,明知不利于战事,却是不得不如此安排,初战或不利我军,但内患之害甚于外敌,一旦兵败,卫侯可藉机处置齐豹,除此心腹大患,这是借外敌已除内患,那时卫侯自会下令由你统帅两国联军与敌再战,你自己务必小心,以策安全。保全力量,以备再战。”
“末将遵命。”
“还有……”
“公主请讲。”
“轩辕将军,子朝野心勃勃,在我宋国时便结纳党羽,试图把握朝纲,逃至卫国后,又花言巧语向本公主乞怜,骗得我的信任,得以在卫国容身,却与齐豹、北宫喜一众歼佞联手,试图控制卫国政局。有此人在,卫宋两国不得安宁,他以宋国公子身份,若做出对卫侯不利之事,不止对本公主不利,也对卫宋数百年来的联盟不利。国君、卫侯和我,一致的意思是……,找个机会,你要把子朝除去。齐豹子朝一死,公孙拔才能去了掣肘之人,独领卫国大军,与将军精诚合作,共御晋国大敌。”
“公主放心,末将记下了。”
想至此处,轩辕衡微微一笑,又睨了公子朝一眼。
公子朝心事重重,自他被调出帝丘,他便知道南子意欲对他下手了。当初得罪了南子,他不得不含羞忍垢,以身侍奉,取悦于卫侯,希望讨得他的欢心,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想卫侯姬元恨他手刃胞兄,兼且如今正要倚重南子,竟然把他做了牺牲。
这一路上,公子朝提心吊胆,不知道南子托附的人是轩辕衡还是公孙拔,亦或只是军中一名小卒充当刺客,更不知是否齐豹、北宫喜也参予了阴谋,牺牲他以求与卫侯和南子姌和,以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弄得寝食难安,神思恍惚。
他像行尸走肉似的,随着大家进帐,就坐。独自沉思良久,忽地被拍案声惊醒,却听轩辕衡道:“好!如此我军左右呼应,可趁晋人主力未曾赶到前,先败其前锋,挫其锐气。子朝将军,你以为如何?”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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