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躺在甲板上。
河水滔滔,埙曲幽幽,船体起伏,静中有动。季孙小蛮枕着涛声,披着满天清冷的月光,想着自己的辛酸往事,品着庆忌方才那番话,许久许久,她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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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时,庆忌醒来,吃过早餐登上船头,烂漫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人精神一振。
天空湛蓝,不见一丝云彩,风也极轻。庆忌不禁回首笑道:“今天倒是个好天气,老天也来助我们,早些启程吧。”
船老大呲牙一笑:“公子说的是,小的这就启航。”
大船缓缓驶离岸边,长桨划水,渐渐进入河心,庆忌举走向前,扶着船舷观望,大河两岸是郁郁葱葱的青纱帐,中间只有这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滚滚河水迎着船头破浪中分,浪花飞溅如雪,令人心为之驰。
“鲁国,终于要离开了。”
“此番返卫,重整旧部,明年三月,再伐于吴!”
庆忌捶了一下船舷,重重地,心头的热血,也象那喷薄而出的旭曰,昂扬的斗志充溢了他的胸怀。
“有鲁国这支伏兵,有孙武那样的兵法大家,明年再战时我的胜算大增了,此次返回卫国,我要尽快壮大艾城军队的实力,还得加强与楚国的联系,必要时……也不妨和越国接触一下,一切反对阖闾的力量,如果能用,都要尽量用上,务必保证此战的胜利,如果再败,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庆忌扶舷沉思道:“鲁国的伏兵,是准备用作奇兵的,主攻力量仍要放在卫国。毕竟卫国那支军队才是百战之军,作战经验丰富,相较于这点长处,飞狐谷那支军队就要逊色的多,纵然有孙武那样奇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刚刚招募来的那些士卒脱胎换骨。
同时,卫国这边兵强马壮,气势越大,越能吸引足够多的注意力和吴[***]队的防范,这样才能给鲁国这支伏兵尽可能的创造有利条件,真正发挥奇兵的作用。若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得继续壮大在卫国的实力。
可是这样一来,势必要在卫国招纳更多的人入伍,采购更多的粮食、兵甲、器具,在卫国土地上,一支外国武装要如此发展,必得要卫国允许方可,而且从卫国得到的援助不但不能断,还得想办法再争取一些。
思及这些事情,庆忌暗想:”说不得,回艾城之后,我得去帝丘一趟,见见卫侯,征得他的同意。卫侯……”
想到这位因“分桃”而留名后世的卫灵公,庆忌不禁微微一皱眉,卫灵公这个人,为人四海,特别大度,尤其喜欢招揽名士英雄,原本要谋求他的支持很容易。可是上次得到的消息,现在卫国的实权很大程度上已经掌握在卫夫人南子手中。今后要想谋求卫国的支持,恐怕不可避免地要和这位卫夫人打交道了。
可他对这位宋国美人南子了解实在太少,除了知道此女艳冠群芳,是个少见的美人之外,而且据史书所载,这位南子小姐生姓风流,裙带较松。至于这位南子夫人在政治上的能力和态度,他所知实在太少。
卫国本是西周始封的王族诸侯,立国便是公爵之国,地位最高,在很长时间内都是诸侯伯长,代周天子而治天下诸侯,时至今曰,卫国虽因因循守旧,不思变革,国力渐渐衰弱,但仍是天下十二大国之一,因此才能给他这许多援助而不损国力,也不惧吴国威胁。
卫、宋两国,更是渊源极深。当初姬发灭商后,商人遗民不甘受到周室管制,曾发动过大规模叛乱,周公旦发兵东征,平定叛乱,把全部殷商本土遗民分成两块。一块为“殷商七族”,被限定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故都朝歌居住,国号为“卫”,都城依然在朝歌。另一大块是殷商王族后裔,被单独辟出,成立宋国,以殷商王族做国君。这便是殷商两分。
卫国都城所在地,就是商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朝歌,不过此时因北狄入侵已迁都濮阳,也就是时人所称的帝丘。卫国与宋国,都是殷商遗民组成的国家,彼此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两国往来也一向十分密切,从两国百姓间的感情上颇有些不分彼此的意思。所以,宋国公主南子嫁到卫国,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掌握卫国的军政大权,除了她本身必定极具政治手腕,她的身份能够迅速被卫国人接受,把她当成自家人,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他要在卫国发展,以前经卫侯允许便成了,现在卫国多了一位掌国政实权的女主人,希望她不会拖自己后腿才好。如今好不容易在鲁国打开了局面,在吴国的眼皮子底下布下了一支伏兵,如果反在本以为决不会出岔子的卫国反而弄出事端来,节外生枝,误了反攻吴国的大计,那就成了笑话。
庆忌正在盘算,忽听一曲埙音又复传来,抬头一看,只见河右那条小船八支长桨起落,已然追了上来,正与他的大船并肩而行。
为了让庆忌一路舒适,成碧夫人可是给他找了艘楼船,船体极大,不但有桨夫、船手,还有到了险滩急流处上岸拉纤的纤夫。同时偌大一艘船,总不成只载他一人,所以随船还载了许多食盐,充作此次运往卫国的第一批货物。因此这船上有扈从武士、有本船的船主、船夫,有雇来的纤夫、力手,还有负责运盐的盐丁、管事,人手众多。
那时无论陆上行车,还是水上行船,一般人单势孤的行旅若遇大队旅人,都是会尽量靠近跟随的,这样一旦有事就会得到些照应。那艘小船的船主见了这样人多势众的大船,自然要依附过来,是以一旦追上,那艘船就慢了下来。
两船并肩而行,相隔甚近,庆忌看那船头盘膝坐着一位翩翩公子,举止优雅高贵。虽然坐着,也能看出身段修长高挑,阳光下,他那一身淡色梅花图案的深衣袍服,衬得他的风姿如玉树临风。一曲吹罢,庆忌隔船叫好,赞道:“足下吹得好埙,着实动听。”
那位公子听他赞赏,回首向他启齿一笑。庆忌这一看,心头不由一动:“咦,这人……莫非竟是一个女子?”
庆忌清晰看见这人样貌,虽是男装打扮,可那眉眼却是阴柔之美,鼻如玉管,唇似樱瓣,一双眸子如同点漆。他原本双手捧埙,此时轻轻放下,搁在袍上。领口袖口雪一样白,脸上、颈上肌肤柔嫩细腻,在阳光下泛着莹洁的光,天下怎有这样的男子?
“呵呵,雕虫小技罢了,多谢阁下欣赏,在下所乘是艘小船,一路行水想要依附于阁下同行,还望足下莫怪。”那人起身施礼,这一说话,倒是一副男人口音。
庆忌笑道:“无防,同是行路人,本应彼此照顾。”
那人浅浅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贝齿,拱手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庆忌微一犹豫,不便说出真名,暗忖,我是吴国公子庆忌,便以国为姓,随意起个名字吧,反正只不不过是同路的行人,便随口说道:“在下吴忌,不知足下是……”
那人目光一闪,浅浅笑道:“在下宋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