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看起来臃肿不堪,很是丑陋。那名男子看起来倒有些像波特格林,他的头发和波特格林一样乱糟糟地竖起来。乔·佩蒂格鲁在卡座旁停了下来,厌恶地打量着这对情侣。那名男子前放着一杯威士忌,旁边还有一杯酒后喝的饮料,而那名女子则点了杯颜色层次不清的饮品。乔·佩蒂格鲁低头看着那杯威士忌。
这也许不太好,不过他就是喜欢这样。他迅速将那个小小的玻璃杯拿起来,将酒一饮而尽。这酒味道实在差劲,引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坐在卡座里的男子直起身子,朝四周望了望,直定定地看着乔·佩蒂格鲁。“搞什么鬼……”他尖声叫喊道。
乔·佩蒂格鲁呆住了,他站在那儿,手里拿着玻璃杯,而那名男子则直直地看向他,目光一直往下移,直看到此时乔·佩蒂格鲁手里拿着的杯子里。那男子将手移到桌子边缘,开始向一侧挪动,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不过乔·佩蒂格鲁此时也不需他说。转身朝酒吧后跑去。酒保和吧台上坐着的两名男子也回头朝这边望过来,而卡座上的男子现在已经站了起来。乔·佩蒂格鲁及时找到了藏身之地,门上写着男洗手间。他匆匆忙忙闯了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洗手间门上并没有锁。他火急火燎地抓住放在口袋里的盒子,刚把它拿了出来,门就打开了。他退到门后,掰开盒子盖,抓了一大把鼻烟,将鼻烟送到鼻子里。这些动作刚一做完,那名卡座里的男子就冲到了卫生间。
乔·佩蒂格鲁的手抖得非常厉害,近一半的鼻烟都被他抖到了地板上,盒子盖也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擦过那名男子的右脚鞋尖。这名男子站在门里,朝四周看了看,直直看向了乔·佩蒂格鲁。不过这次他脸上的表情则不同于刚才。他的目光转向了别处,向两个隔间走去,打开了第一间的门,然后第二间,不过两间都是空无一人,他只好站在那儿,看着隔间里边,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他不知何时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放到嘴里,随后又拿出一只银色的火机,给嘴里的烟点上火。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烟。他像身处梦游之中,慢慢地转过身,朝门口挪动,走出了洗手间。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猛地闯了进来,用力地甩开面前的门,就在这一瞬间,乔·佩蒂格鲁跳出了门后。那名男子又朝洗手间里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恐怕心里满是疑惑,乔·佩蒂格鲁心想。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火。最后,这名男子又走了出去。
乔·佩蒂格鲁再次动了动。洗手间里有一扇雾蒙蒙的窗嵌在墙上,窗虽然小,但已足够。他拉开窗销,试着将它推开,但是窗卡住了。他又继续发力,由于用力过猛,背部一阵酸疼。不过最终窗子还是被打开了,打开的时候还颤颤巍巍地晃动着。他用手擦了擦裤子,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之前可不是开着的。”
“您说什么东西不是开着的,先生?”
“窗户,笨蛋。”乔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然后侧了侧身子,往墙边靠。
酒吧老板和那名卡座上的男子都看着窗户。“一定一直都是这样。”酒吧老板言简意赅地说道,“别想那个傻瓜啦。”
“这之前可不是这样的!”那个卡座男子气冲冲地说道,语气不善。
“你是说我在撒谎吗?”酒店老板问道。
“你怎么知道窗子之前有没有开着?”卡座男此时语气开始咄咄逼人。
“如果你很肯定的话,你为什么又要回到这里?”
“因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卡座男几乎喊叫起来。
酒吧老板笑了笑:“你还指望我相信你的眼睛?”
“天啊,去死吧你。”卡座男说道,转身一把甩上门,正好踩在宾格教授的鼻烟盒上,烟盒在他的鞋子下被蹍压得平平整整的,但是没有人看到,除了乔·佩蒂格鲁。酒吧老板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又拴上窗销。“这样就能如了那个浑蛋的意了吧。”他说着就走出了洗手间。乔·佩蒂格鲁谨慎地走到被压扁的盒子盖旁,将它拾起来。他尽量将其掰直,又套回还装有一半鼻烟的烟盒上,但是已经盖不紧,还可能会漏出来。他用一张纸巾将盒子包裹住,这样安全点。
这时又有一名男子走进洗手间,不过他是来上厕所的。正当门快关上的时候,乔·佩蒂格鲁一把扶住门,溜了出去。酒吧老板又回到了吧台后边,卡座上的那对男女正打算走出去。“下次再来呀。”酒吧老板说道,当然语气里透着截然相反的意思。卡座男几乎停下了脚步,但是那名女子对着他说了些话,两人就双双离开了。
“你们俩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吧台上的男子问道,就是他之前去了趟洗手间。“我凌晨1点到百老汇北街都能挑到比那破布好看得多的裙子。”酒吧老板轻蔑地说道,“那个男人不但没礼貌、没脑子,连品位也没有。”
“但你知道他有什么。”他简略地说道,就在这时,乔·佩蒂格鲁悄悄地走出了大门。
这是卡汉加大道上的一座公交车站。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停,他们专注于自己的事,从不在意谁推挤了自己,也没有时间去想,即使他们有时间,也懒得去想这种事。这里嘈杂声不绝于耳,在空荡荡的电话亭打电话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注意。他抬起手,将电灯泡松了松,这样关门后,里边的灯才不会亮起来。他现在有些担心。鼻烟的隐身效果恐怕坚持不了一个小时。他往回算了算时间,从离开那间年轻警察进入的客厅时开始算起,到那个卡座男看到他的时间为止,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这得好好想想,仔细地想想。
他看向那串电话号码,格莱斯顿7-4963,他往里投了硬币,开始拨号。第一次没有声响,接着他听到一阵尖锐的抱怨,声音忽隐忽现,然后又听到嘀嗒一声,是投入的硬币掉进退币槽的声音。随后一位接线员的声音传了过来:“请问你要拨打的号码是多少?”
乔·佩蒂格鲁将电话号码告诉她,她回答道:“请您稍等。”接着是一阵顿默。乔·佩蒂格鲁一直透过玻璃向外张望,他不知离有人拉开电话亭门的时间还剩多少,也不知还有多久就会有人注意到话筒以一个奇怪姿势摆放着,话筒隔空停在大概人耳高的位置,但是却根本看不到人。他想人们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这个鬼电话亭是不太可能整个都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的,因为他只用到电话亭中的电话而已。
这时,耳边又响起接线员的声音:“先生,很抱歉,这个号码并不存在。”
“肯定有这样一个号码。”乔·佩蒂格鲁粗声粗气地说道,又将号码重复了一遍。
接线员也重复了她的回答,同时又说道:“请您再稍等一会儿,我将提供给您一些信息。”电话亭里热的慌,乔·佩蒂格鲁的汗珠开始往下流。接线员提供了一些信息,接着让他等了等,最后才返回来对他说:“先生,很抱歉,该名字下并不存在该号码。”
乔·佩蒂格鲁走出电话亭的那刻,一名拿着网兜的女性急冲冲地闯了进来。他刚好及时溜了出来,赶快逃离了那里。这个号码也许没有注册,他之前就应该想到了。按照宾格教授行事的方式,他的号码很可能没有注册。乔·佩蒂格鲁呆呆地站在那儿,直到有人踢到他的脚跟,他赶忙走开了。不,他真的太笨了,他拨了那串号码,就算这号码并未注册,那位接线员也知道他手上有这么一个号码,并且如果这是一串正确的号码,接线员就会告诉他再拨一次,她可能会认为他打错电话了。所以这么想来,宾格教授根本就没有电话号码。
“好吧。”乔·佩蒂格鲁说道,“好吧,宾格,也许我应该直接过去,然后跟你说说这事情。也许我根本就不需要交钱。到了你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不会把一串假号码印在卡上。如果顾客找不到你,那么你是怎么售卖产品的呢?”他心里默默地想着。接着,他告诉自己或许错怪宾格教授了,他看上去可是个行家里手,他这么做应该有自己的道理。乔·佩蒂格鲁又将卡片拿出来看了看。北威尔科克斯路,布兰基大厦311室,可是乔·佩蒂格鲁从未听过这栋大楼,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什么。任何一个大城市都有很多这种大楼,应该还有不到半公里的路程,大概就在威尔科克斯商业区附近。
他朝着南边往前走,楼号是双数,应该坐落于东边。在那位接线员找不到宾格这个名字的时候,应该让她核对一下地址的,也许她会给他答案,也许她会告诉他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很轻松就找到了这个街区,但是楼号却不容易找到,最后一直使用排除法才终于找到了它,但是这栋楼却不叫布兰基大厦,他又看了看名片,做最后的确认。对,他确实没有看错,地址是对的,但是大厦却不是一幢写字楼,不是一间私人住所,更不是一间商店。宾格教授可真是幽默,他给的地址居然是好莱坞警察局。
现场有勘测员收集着证据,有拍照员正在拍图,旁边还站着一位警员,负责将街区的草图做成示意图,标明家具、窗户和其他物品的位置,其中还有一名探员和小队长。因为是好莱坞分局,警员看起来比普通警察都要更花哨一些。有一名警员将里边穿的运动衫的领子翻了出来,盖在羊绒格子外套的领子上。他穿着一条天蓝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钉着镀金扣的潮鞋。楼下的卧室和浴室之间有一间衣橱,门正大开着,在黑暗中,他脚上穿的那双陵纹袜闪烁着微微的光芒。他把方形的毯子卷了起来,下面显现出一个暗门,门上有一把凹环。那名身着蓝色长裤的警员虽然看起来比那探员年纪要大一些,但他到现在还只是一名小队长。他直接拉动凹环,将暗门拉了起来,靠在衣橱的后壁上。地下室的水泥墙上架着一把做工粗糙的木梯。那位名叫雷德尔的小队长将木梯架好后,往后仰了仰头,以便看到暗门下的东西。“里面空间很大。”他说道,“他们用硬木头封了这个地方,又做起了衣橱,不过之前应该是有楼梯通向这里的。这里应该是为了安装天然气、自来水和排污水的管道。不如去通风口看看?”
探员名叫瓦尔德曼,是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子,他体形健硕,脸上一双黑色的眼睛透着忧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里是地板炉的底部了。”雷德尔说道。他伸出手敲了敲,铁皮发出一阵声响。“所有的地板炉都在这儿了,应该是从顶部安装下来的,有人去检查排气口了吗?”
“有人去了。”瓦尔德曼说道,“这些地板炉都非常大,但其中三个都被钉上钉子,封了起来。房子后面那个地板炉钉子松了,但是气量表就在里边,没办法进去。”
雷德尔回到梯子那儿,将暗门拉低至衣橱底。“还有,这块地毯,铺上去总是会皱起来。”他说道。
他用一小块地毯擦掉手上的灰尘后,走出了壁橱,关上橱柜的门,随后进入了客厅,看到勘测员正忙得不可开交。“指纹说明不了什么。”小队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摩着刚刮掉胡须的下巴边缘。“除非我们能找到一个清晰的脚印,或者在门或窗上找到一些东西,但是即使这些都算不上决定性的证据。毕竟佩蒂格鲁住在这里,这房子是属于他的。”
“我想确认一下是谁报警说听到了枪声。”雷德尔问道。
“佩蒂格鲁,还能有谁?”瓦尔德曼手还在不停地摸着下巴,眼睛透着忧伤,耷拉着好像还没睡醒似的。
“我认为这不是自杀,我从没见过自杀的人能从超过三英尺的地方将自己的心脏击穿,看起来这距离恐怕有四至五英尺。”雷尔德点了点头,他低头看看地板炉,地板炉的栅板很大,一部分嵌在地板上,还有一部分在墙上。
“但是,若假设这是自杀。”瓦尔德曼继续说道,“整个屋子都被锁得死死的,只有那两个警察爬进来的窗口开着,而且其中一人还一直站在那扇窗户旁,一直等到我们过来。大门不只上了锁,而且还拴上了弹簧锁。每一扇窗户也都紧紧锁住,只有屋后那扇通向早餐室的门是从这面上了弹簧锁,这样就无法从早餐室那面开门,而且门的那面也上了一道弹簧锁,这边也开不了门。所有物证都证明枪响的时候,佩蒂格鲁不可能走进这些屋子。”
“目前情况确实如此。”雷尔德说道。
“是的,只是目前而已。但是有人听到了枪声,而且还有人报警了。可是邻居们却谁也没听到。”
“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罢了。”雷尔德插话道。
“但是我们都找到尸体了,他们为什么还撒谎呢?没找到尸体之前还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们都不想牵扯进来。你可以说,无论谁听到枪声,都不会想作为证人接受询问,或者出庭做证,当然确实会有人不想这么做。但是说没听到的人可能麻烦会更多,因为无论他们没听到还是认为自己没听到,调查员会一直让他们回想一些自己可能遗忘的细节,你也知道那样很有效。”
雷尔德说道:“我们再说说佩蒂格鲁吧。”他眼睛看向同伴,神情中透着警惕,又带着一丝扬扬得意,似乎在偷偷想着什么事。
“我们不得不怀疑他。”瓦尔德曼说道,“我们一直都在怀疑那位丈夫,他肯定知道他的妻子和这个波特格林私通。佩蒂格鲁应该还没出城,去了其他地方。邮差今早看到他。他在枪响之前或者枪响之后离开的。如果他在枪响之前离开,那么他就是清白的,但如果他是在枪响之后离开的,那么他也可能没听到枪声。但是我觉得他应该听到了,因为他犯案的机会比别人都要大得多。如果真是他杀的人,那么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雷德尔皱了皱眉。“凶手一般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对吧?不,你也可以说他曾试着进入屋子,但是他最后发现要进屋子,就必须打破门窗。接着,他就打电话报警。但是这个男人就住在这栋房子里,而他的妻子就在这里和房客私通。除非他是个极其冷血的人,或者他根本就……”
“事情已经发生了。”瓦尔德曼插话道。
“也许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心中愤愤不平。听到枪声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是自己开的枪,而且他也知道我们也会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他就走出屋子,从外边的电话亭给我们打电话报警,最后销声匿迹。他回到家的时候,就会装出一副极为震惊的样子。”
瓦尔德曼点了点头。“除非我们能把他抓住,不然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没人看到他离开,没人听到枪声再报警,应该是纯属巧合。他不可能运气一直那么好,他也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是自杀事件,那么我认为他应该没听到枪声也没报警。他在枪响之前或者之后离开的话,应该对这两起死亡案件一无所知。”
“所以,这不是自杀事件。”雷德尔说道,“那么他不但要离开这栋房子,还要将房子门窗都锁死。好吧,那么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是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地板炉,炉子也为大厅供暖,你难道没注意到吗?”雷尔德得意扬扬地问道。
瓦尔德曼的眼睛看向地板炉,又看了看雷尔德,问道:“他有多高多重?”
“有一个警员检查了他楼上的衣服,他身高5.1英尺,体重160磅,穿8码半的鞋子,38码的衬衫,39码的西装外套,其实很小。直栅板后面的那一件就挂在竿子上,我们会把它印下来,然后拿去检验。”
“马克,别和我开玩笑行吗?”
“长官,你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是自杀,那么这个男人就必须逃出这间屋子。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密室杀人,从来就没有!”瓦尔德曼叹了口气,朝在茶几一角的地毯看去,地毯上有污渍。
“我想应该没有。我们一件这样的事都没碰上,实在有些可惜。”
两点四十四分,乔·佩蒂格鲁正在好莱坞墓园一条僻静的小道上走着。此时周围虽然也不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但是这里远离喧嚣,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路旁还有一个小小的石凳。他坐下来,看向一方大理石纪念碑,上面还刻着天使的图样。这块石碑看起来价值不菲,因为他能看到上边曾经涂过金的大字。他看着上边的名字,似乎回到了遥远的年代,那失落了的繁华,那时在屏幕上闪耀的明星过着奢华的生活,死了也享受贵族的待遇。
对于曾经显赫一时的人而言,这里可谓简陋至极,不像是远处河对岸勉强拼凑而出的华丽天堂。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迷失且肮脏的世界里,浴缸里会盛满杜松子酒,帮派常常聚众斗殴,只有百分之十的计算证据金,人人都在派对里疯狂享乐,剧院里袅袅升起雪茄烟雾,那时人人都喜欢抽雪茄。剧院的中层观看台总是笼罩着一股股浓浓的雪茄烟雾,那烟雾缓缓飘向舞台。他双腿在空中蹬着一架轮子好似西瓜的自行车,隐隐约约地闻到那烟雾的气味。
乔梅雷迪斯是马戏团的小丑演员,他表演得也非常好,但是跟特技演员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所以从未能成为马戏团的头牌人物,像这样的小丑表演是很难成为团里的顶梁柱的。单人杂技是杂技表演中最受观众欢迎的表演之一,看起来很轻松对吧?有空你也可以试试,看看到底有多轻松。这种表演需要离地15英尺高,然后在这方硬邦邦的舞台上,用脖子后部着地,然后头和脚缓缓蜷成一团,头上还要戴着一顶帽子,嘴巴画得又大又红,嘴角还要叼着一支点燃的雪茄。他不知现在要是这么做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四根肋骨都会折断,肺部被肋骨刺穿。
一名男子正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他是一名年轻的男子,长相凶狠,似乎任何季节都不穿外套,年龄大概20到21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长着一双扁平细长的眼睛,皮肤呈深橄榄色,衬衫没扣上,露出了硬邦邦的、还未长出胸毛的胸膛。
他在一张长凳前停住了脚步,迅速打量了一眼乔·佩蒂格鲁。“有火吗?”乔·佩蒂格鲁站了起来,现在该回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火柴,递给他。
“谢谢。”这个年轻人从衬衫口袋里拿一支散开的烟,慢吞吞地点燃,双眼瞟来瞟去。他左手将火柴盒递回之时,迅速转身看了乔·佩蒂格鲁一眼。乔·佩蒂格鲁伸手将火柴接住。那个年轻人立即将手伸进衬衫里,掏出一把手枪。“现在是钱包,傻子,把它拿出来……”
乔·佩蒂格鲁一脚朝他的腹部踢了过去,那年轻人身体蜷曲起来,汗水开始不停地向下流,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他手里依旧握着那把手枪,但是枪口没有对着人。好个倔强的男孩,乔·佩蒂格鲁向前走了一步,将枪从他手中踢走,赶在年轻人动身前将枪抢了过来。那年轻人现在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他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乔·佩蒂格鲁觉得有些难过。年轻人躺倒在地上,他可以说任何想说的话,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这世界上如此桀骜不驯的孩子可真不少,这是这些孩子的世界,波特格林的世界。
现在是时候回家了。他沿着这条洒满阳光的小道向前走去,没有回头。他走到一个挺干净的垃圾桶旁,随手就将手枪扔了进去。他回过头去望了望,但是那位年轻人却不见了踪影。也许就在他走开的时候,那位年轻人也迅速唧唧哼哼地走开了,也许是跑着离开的。如果你杀了人,你会逃到哪里呢?无处可藏,你只能回家。逃跑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需要好好思考,好好准备,还需要时间、金钱和衣服。他的腿十分疼痛,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他现在还不能买咖啡喝,也不能坐公交车。他本应该再等等,再好好想想。都是奥古斯都·宾格教授的错。他将事情变得太过容易,就好像地图上没有标出的一条捷径。你选择了这条捷径,但是之后,你却发现这条捷径不过是一条死路,路的尽头是一个院子,院子里还拴着一条恶狗。所以如果行动够快,运气也足够好,那么你只能对准那条恶狗踢一脚,然后原路返回。
他将手伸到口袋里,手指碰到宾格教授的鼻烟盒。盒子已经被弄得皱巴巴的了,有一部分鼻烟已经撒了出来,如果他想用的话,还是能用的,但是目前似乎不太可能使用到它了。
但糟糕的是,宾格教授给的卡片上并没有留下真实的地址。乔·佩蒂格鲁很想去拜访拜访他,然后再拧断他的脖子,像他这样的人在世上恐怕还会祸害人间,比一百个波特格林带来的害处还要大得多。但是像宾格教授这样聪明的人,恐怕心里早已一清二楚。就算他有一间办公室,除非他想让你看到他,不然你是找不到他的。
乔·佩蒂格鲁继续走着。瓦尔德曼看到了他,在三间房子之外就认出了他,那时他还没走上步行道。他看上去和瓦尔德曼想象中的一样,脸色憔悴不堪,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不慌不忙地走着,身材和体重也和预测一样。
“好吧。”他从窗子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别着急,马克,慢慢试探他。”
他们已经将警车停在街角,整条街重新安静下来。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乔·佩蒂格鲁走上步行道,朝门廊走过来。他在半路停了下来,拿出一把小刀,弯下腰,从地上割下一束蒲公英。他将小刀往草上擦了擦,接着小心翼翼地将小刀折好,放进口袋里。他将蒲公英朝屋子一角扔了过去,扔出了警员的视线。
“他看到了窗。”瓦尔德曼说道,慢慢地退回阴影之中。现在房里的灯都灭了,收音机也静下来了很长一段时间。乔·佩蒂格鲁站在草地上,看了看面前那扇被打碎的窗户。他走在门廊上,稍稍加快了步伐,突然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推了推纱窗,发现纱窗已经松动。他放开纱窗接着直起身子,脸上显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接着他迅速转向大门,刚一接触到门,门就缓缓打开了。瓦尔德曼站在门里,表情沉重地看着他。
“我想你应该就是佩蒂格鲁先生。”他礼貌地说道。
“是的,我是佩蒂格鲁。”他脸上十分憔悴,没有显露一丝表情地说道,“你是谁?”
“我是警察,乔·佩蒂格鲁先生,我叫瓦尔德曼,请进来吧。”
“警察?有人闯进来了吗?那扇窗户……”
“不是,不是强盗,乔·佩蒂格鲁先生,我们会将一切告知于您。”
站在门后的他往后退了几步,乔·佩蒂格鲁越过他,走进门来。他如同往常一样,将帽子脱下挂了起来。
瓦尔德曼一步一步逼近他,快速用手检查一遍他的身体。
“抱歉,乔·佩蒂格鲁先生,这是我的工作。这位是雷尔德队长,我们是好莱坞分局。一起到客厅里吧。”
“那间不是我们的客厅。”乔·佩蒂格鲁说道,“这间屋子已经租出去了。”
“我们知道,乔·佩蒂格鲁先生,只是坐坐而已,别紧张。”
乔·佩蒂格鲁坐下来,往后靠了靠,眼睛将屋子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他看到遗留下的粉笔记号和除尘粉。他又向前靠了靠。
“那是什么?”他毫不掩饰地问道。
瓦尔德曼和雷尔德望着他,嘴角没有一丝笑容。
“你今天几点出门的?”瓦尔德曼问道,说着又随意地往后一靠,掏出了一支烟,点上。雷尔德坐在前面的椅子上,身子往前倾,屁股只坐了椅子的一半,他的右手摊开,放在膝盖上,那只真皮短枪套里放着他的手枪,此时正藏在他右边的裤后袋里,他一直都不喜欢将枪夹在腋下。
佩蒂格鲁看起来不像是突然拿出枪将他撂倒的人,但是有些事情你也无法预测。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大概是中午的时候。”
“你去了哪里?”
“就是到处走走。我去好莱坞墓园待了一会儿,我第一任妻子就安葬在那儿。”
“哦,你的第一任妻子。”瓦尔德曼不经意地说道,“你可知你的现任妻子在哪儿?”
“也许和房客一起出去了,那名房客叫波特格林。”乔·佩蒂格鲁平静地说道。
“真的吗?”瓦尔德曼说道。
“嗯,就是这样。”佩蒂格鲁的目光再次投向地板,盯着地板上粉笔画下的记号和地毯上留下的污渍,“也许你们能够告诉我……”
“等等。”瓦尔德曼插嘴道,语气十分严厉,“是您打电话报的警吗?在这里打的电话还是出去打的?”乔·佩蒂格鲁摇了摇头。“只要邻居没有抱怨,我为什么要报警?”
“我不明白。”雷尔德说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很吵,不是吗?”瓦尔德曼问道,他说对了。
乔·佩蒂格鲁又点了点头。“但是他们把门窗都关上了。”
“也锁上了吗?”瓦尔德曼不经意地问道,
“警察开始套话了呢。”乔·佩蒂格鲁也同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开开玩笑罢了,我怎么知道窗锁没锁?”
“乔·佩蒂格鲁先生,如果你心里不舒服的话,那么我就直说了。”瓦尔德曼真是哭笑不得,“窗子都被锁上了,所以巡逻警察才会打破窗子进来。现在我们说说他们为何会闯进来吧,乔·佩蒂格鲁先生。”
乔·佩蒂格鲁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想着,千万别作任何回应,他们会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情他们不会做,那就是停止说话。他们喜欢听自己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什么也没说,瓦尔德曼就接下了话头:“有人打电话报警,说他听到房子里传来枪声。我们还以为打电话的人是你,我们之前并不知道是谁。邻居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现在就是你的不对了,乔·佩蒂格鲁心里想到。我希望约瑟夫能和我说说话,我现在很平静,感觉也良好,但是这些人可不是傻瓜,特别是那个声音温和,有着一双犹太人一般的眼睛的家伙,傻瓜不会戴着警徽的。
他人不错,但是他可不傻。我回到家,这些警察就已经占据了这栋屋子,还有人报警说听到了枪声,前窗也被打破了,屋子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现在看起来凌乱不堪。那儿还有一点污渍,也许是一些血渍。这些粉笔画下的记号可能是记下尸体的位置。
葛莱蒂和波特格林都不在这里。好吧,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我的反应应该是什么呢?也许我根本就不关心,我想应该就是这种反应,我才不管这些警员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我改口说自己之前在这里,那么我就没必要在这里。再等等吧,万事都还没有定论,这是一起谋杀还是自杀还尚未定论。反正只能是这两者之一,不然还能是什么。我得好好想想。如果这是谋杀或者自杀,那么我才不在意自己出现在这里,我没什么问题。
“是自杀。”他大声地喊道,似乎思考了良久,“波特格林可不像是这种人。我妻子葛莱蒂也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可都是肤浅又自私的人。”
“没人说有人死了。”雷尔德厉声说道。乔·佩蒂格鲁暗中思索到,这可是一位真正的警察,就像电影演的一样,但我并不在意他。难道就不能是经过思考或者仔细推理得出的结论吗?这恐怕是我听过的最愚蠢的话了。
他接着大声说道:“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瓦尔德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如果报案人没听错的话,只有一声枪响,佩蒂格鲁先生。坦白说,我们不知道报案人是谁,所以没办法进行询问。但是这可不是自杀事件,我可以很肯定地跟您说。我想您也不打算绕弯子,那么我也就直说了,巡逻警察刚发现波特格林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您看到的记号就是他尸体摆放的位置。您所看到的血迹就是他胸部贴着的位置。他只流了很少的血,子弹击穿了心脏,非常精准,而且从枪击的距离看来,这不像是自杀。”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女人,其实他什么都不懂。”乔·佩蒂格鲁说道。
“这家伙兴奋得抖动起来。”雷尔德厌恶地插嘴道,“就好像一只在别人家门口的草地上横冲直撞的小鹿。”
瓦尔德曼挥了挥手,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这可不是一场表演,马克。”他并没有朝搭档看一眼,“虽然我知道你这次演得很好。乔·佩蒂格鲁是一个非常聪明且头脑冷静的人。我们不太了解他的家庭生活,但是根据所知的信息我们可以猜测,他的家庭生活并不开心。那些看似发自内心的悲伤都是伪装出来的对吧,佩蒂格鲁先生?”
“确实如此。”
“我也这么认为,我也不是傻瓜,马克,乔·佩蒂格鲁先从房里的情形以及我们的出现和我们的行为都能推测出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甚至可能也希望类似的事情发生。”
乔·佩蒂格鲁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她其中一个男朋友还打过她。她让他失望了,她让他们都失望了。他甚至还想打我来着。”
“那他为什么没有打你?”瓦尔德曼问道。一位像葛莱蒂一样的妻子,一名像乔·佩蒂格鲁一样的丈夫,还有一个像波特格林一样的房客,或者像波特格林的那一类人,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情理之中。
乔·佩蒂格鲁也微微一笑。这些事情他们没必要知道。他只会在特殊时期使用隐藏技能,平时尽量不显露,剩下的宾格教授的鼻烟可是秘密武器。
“也许他觉得这样做不值得。”他回答道。
“你可真算得上是个男人,不是吗,乔·佩蒂格鲁先生?”雷尔德讥笑道,情绪中透出厌恶,还有一丝恼怒。
“就像我所说的。”瓦尔德曼平静地继续道,“我们到达这里时,可以从现场的情形推断这里曾经发生过十分激烈的争斗。这个男人的脸都被抓得面目全非,那个女人全身都是不堪入目的瘀青,脖子上还有勒痕。对于情绪易波动的人而言,这可不太能接受。乔·佩蒂格鲁先生,您能承受得住吗?即使您无法承受,也必须去辨认尸体。”
“警官,这可是您说出口的第一句假话。”瓦尔德曼脸微微一红,咬了咬嘴唇,他自己就是一个情绪极易波动的人,佩蒂格鲁说中了。
“我很抱歉。”他似乎十分真诚地为此感到抱歉,“您现在应该知道我们在现场看到了什么。您既然是丈夫,而且离开的时间也不能确定,那么在正常情况下,您会被列为这其中一起谋杀案的嫌疑人,也有可能是这两起杀人案件的嫌疑人。”
“两起案件?”乔·佩蒂格鲁问道。这次他是真的感到十分震惊,很快,他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开始想办法进行弥补。“噢,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些出现在波特格林身上的抓痕和我妻子身上的瘀青都不能证明是波特格林勒死了她。我也有可能先将他射杀,然后趁我的妻子被打后意识还未清醒或者毫无反抗力的情况下再勒死她。”
“这家伙真是不带一丝情绪。”雷尔德有些惊讶地说道。
瓦尔德曼温和地说道:“他当然有情绪,马克。他的情绪在很早之前就产生了,所以隐藏得很深,对吧,乔·佩蒂格鲁先生?”
乔·佩蒂格鲁先生也承认确实是如此。他并不认为自己弥补了所犯的错误,但是也许能敷衍过去。
“波特格林身上的伤肯定不是自杀形成的。”瓦尔德曼接着说道,“肯定不是自杀的伤口,就算他有足够的理由,非常冷静从容地决定自杀,如果自杀也算得上是一个冷静的决定的话,当然也有人会这么认为。但是,这样的人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斗,人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居然能够握着一把手枪,远远地对着自己,而且还分毫不差地对准自己的心脏,最后扣动扳机,这恐怕没人能相信,乔·佩蒂格鲁先生,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信。”
“所以是我杀的咯。”乔·佩蒂格鲁说道,直直地看向瓦尔德曼的眼睛。瓦尔德曼也盯着他,接着转过身,在一只琥珀色的烟灰缸里来回捻着香烟,直到烟蒂被捻得不成样子。他没有看向正在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思考中的佩蒂格鲁,说道:“但是也有两项反证。首先所有的窗户都是关闭着的,这间屋子的门也是锁着的,虽然你有这门的钥匙,因为房子是你的,哦,对了,你应该是房子的主人吧。”
“这房子确实是我的。”乔·佩蒂格鲁说道。
“即使你有这扇门的钥匙,也无法进来,因为门上有一把弹簧锁,和门锁是分开将门锁上的。通向厨房的门也无法从另一面打开,除非将这边的门栓扭开。还有一扇暗门通往地窖,但是地窖和外界并不连通,我们已经证实过了。所以我们最开始认为,除了波特格林自己之外,没人能杀得了他,因为杀死他之后,无人能离开这间屋子,还把门像那样锁得死死的。但是我们也破解了这种作案手法。”
乔·佩蒂格鲁感到太阳穴旁的皮肤微微刺痛,他的嘴唇开始发干,舌头也僵硬起来,还有些发胀。他的情绪几乎失控,差点就脱口而出: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没有!如果真的有办法做到,那么这整件事就是一个笑话,宾格教授也是天大的笑话。不然我为什么要在窗边,一直等到警察破窗而入后,才躲在他身后不到10英尺的地方,然后跨到门廊上,最后悄无声息地逃走?不然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做完这些事情后,还要避开路上的行人,不能喝咖啡,哪儿也不能去,也不能和任何人说话?如果这两个警察真能找到走出这间屋子的办法,我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做这些事?
他什么都话都没有说,但是他心中的想法投射到了脸上。雷尔德又向前靠了靠,隐隐能看到他唇间的舌头尖。瓦尔德曼叹了口气,真是好笑,他和马克都不认为两人都是凶手杀掉的。
“是炉子。”他冷冷地说道。
乔·佩蒂格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地板炉的栅板。地板炉有两道栅板,一道水平放着,一道垂直嵌入房间与大厅间的墙上。“地板炉。”他说着看向了地板炉,回头看了看瓦尔德曼。“为什么是地板炉?”
“地板炉本来是给大厅和这间屋子供暖用的,但也许热气也会传到楼上。在地板炉的这两块栅板间,就是说在这两个屋子间,还有一个铁纱窗就挂在竿子上。
这应该是用来分流热气的。它能将垂直栅板或者平放的栅板遮住,然后把热气排到另一个出气口,我们发现的时候栅板是立起来的,这样热气能散向两个方向。”
“人能从那里通过吗?”乔·佩蒂格鲁满是疑惑地问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但是你可以。这纱窗很容易打开,我们都试过了。我们的一位技术人员就能穿过去。大概有20×20英寸的空间可以容身。对你而言已经足够了。”
“所以是我杀了他们,还从那扇纱窗逃了出来。”乔·佩蒂格鲁说道,“我很聪明,确实很聪明。我逃出去后,还把栅板放回原处。”
“并不是这样。栅板并没有被拧下来,而是依靠自身的重量立在那儿。我们试过了,乔·佩蒂格鲁先生,我们当然很清楚。”
他拨了拨黑色的卷发。“很不幸,这还不是全部的作案方法。”
“不是?”乔·佩蒂格鲁的太阳穴跳了跳,似乎被一只愤怒的硬锤敲了一下,他很累了,积时累日的疲惫朝他涌来,是的,他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将手伸进口袋,摸到里面的那只皱巴巴的鼻烟盒子,盒子外面还包裹着一层纸巾。
两名探员神经都紧张起来。雷尔德立刻将手放至臀部,身子往前靠,将重心集中在脚上。
“只是鼻烟而已。”乔·佩蒂格鲁说道。
瓦尔德曼站了起来,走到乔·佩蒂格鲁面前,厉声说道:“把它给我。”
“只是鼻烟而已,没什么大碍。”乔·佩蒂格鲁打开包裹,将纸巾扔在地板上,打开皱巴巴的盒子盖,用手指抹了抹这剩下的白色粉末,只剩下一匙的用量了,只有两撮了,再也没有了,只有这两次机会。
他转手就将粉末倒在地上。
“我从没看到过这种颜色的鼻烟。”瓦尔德曼说着就拿走了那只空盒子,盒子上写着一些字,但是因为沾了污渍,已经看不清楚了,不过要是真要看,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来,但是要花些时间。
“这确实是鼻烟。”桥佩蒂格鲁说道,“这并不是毒药,至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我不再需要它了。你还有哪些推断,警官?”
瓦尔德曼从他身边移开,但是他并没有再坐下。
“还有一项谋杀不成立的推理,波特格林根本就没有杀死您妻子的动机。直到您提起这事,不然我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乔·佩蒂格鲁先生,这就说明您是一个非常理智且敏锐的人。您妻子喉部的手指印非常清晰,这些印记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更加明显,如果这些痕迹是您的手留下的,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那不是我的手指印。”乔·佩蒂格鲁说道。他伸出手,将手掌向上摊开。“你应该看得出来,波特格林的手是我的两倍大。”
“乔·佩蒂格鲁先生,如果是那样的话。”瓦尔德曼音调变得尖锐起来,声音也逐渐加大,“那么就是那时您的妻子已经死了,然后你才开枪杀死了波特格林,您错就错在不该逃跑,还打了个匿名电话。因为即使您被起诉蓄意谋杀,陪审团也不会判您过失杀人罪。您完全可以进行自我辩护……”瓦尔德曼虽然算不上是大喊大叫,但是声音十分洪亮清晰。雷尔德看着他,满脸都是崇拜之色。“如果你只是拿起电话报警,并称你开枪打死了他是因为你听到了一声尖叫后,拿着一把手枪跑下楼来,而这个男人当时是半裸着,满脸抓痕,还滴着血,接着他向你冲了过来,最后您……”瓦尔德曼声音渐弱,“您向他开了枪,这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这番说辞任谁都会相信的。”他平静地将话说完。
“我杀了他后,才看到这些抓痕的。”乔·佩蒂格鲁说道。说完后,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瓦尔德曼站在那儿,嘴巴还张开着,他的话还停在嘴边。雷尔德则大笑起来。他的手摸再次摸向后边,从臀部的手枪套里将手枪拔了出来。
“我感到很羞愧。”乔·佩蒂格鲁说道,“所以我不敢看他的脸。我也为他感到羞愧,你是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没有和她生活过。”瓦尔德曼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眼睛满是泪水。他走了过去,“我想事情就是这样了,乔·佩蒂格鲁先生。”他平静地说道,“这案件倒是有趣,但是也让人有些伤感。现在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吧。”
乔·佩蒂格鲁凄厉地大笑起来。刹那间,瓦尔德曼用身体挡住了雷尔德。乔·佩蒂格鲁侧身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好像从高处落下的猫,在空中快速转了一个身子。他眨眼之间已经跑到了门廊。雷尔德对他大喊道站住。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朝佩蒂格鲁开了枪。子弹穿过大厅击中乔·佩蒂格鲁,他立刻倒下,撞在远处的墙上,双臂直直地垂着,半转着身子。慢慢地,他沿着墙滑了下来,靠着墙坐在地上,嘴巴大开,双眼也圆鼓鼓地睁着。
“我的乖乖。”雷尔德边说着,边大步从瓦尔德曼身边迈过。
“长官,这两人肯定都是他杀的。”他弯下腰,接着又直起身子,将手枪放好。“不用叫救护车了。”他简洁地说道。
“我并不希望这样,你让我很难办。”瓦尔德曼站在门廊旁,又点燃一支香烟,他的手微微发抖,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把火给抖灭了。
“你是否想过,他可能是清白的?”
“不可能,长官。根本一点可能性都没有。我见过太多这种事了。”
“见过太多……”瓦尔德曼淡淡地说道。他黑色的眼睛透着冷酷与怒火,“你看到我对他搜过身,你很清楚他并没有携带武器。他能跑多远?你杀了他不过是因为你喜欢显摆炫耀罢了。这就是你杀他的唯一理由。”
他越过雷尔德穿过大厅,弯下腰将手放入乔·佩蒂格鲁的外套,摸了摸他的心跳。他直起腰,转过身来。
雷尔德直冒冷汗,他的眼睛拉成一条缝,脸上的表情极其不自然,身子僵直地站着,手里依然拿着那把枪。
“我没有看到你对他进行搜身检查。”他含糊地回答道。
“所以你以为我是个傻瓜。”瓦尔德曼冷冷地说道,“即使你没撒谎,你现在就是在撒谎。”
“你是我的上司。”雷尔德沙哑着嗓子,用刺耳的声音说道,“但是你不能说我在说谎,兄弟。”他稍稍将手枪抬起。瓦尔德曼的嘴唇微微翘起,一脸轻蔑。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时间慢慢地流逝着,雷尔德掉转枪口,朝它吹了口气,接着把枪拿开。“我犯了错。”他说着,声音中透着紧张和不安。
“你想怎么说都行。但是你最好换一个搭档吧。对,我开枪太快了,这个人可能像你所说的那样,他是清白的。不管怎样,这确实是疯狂的行为。他们可能会给他判刑,一年或者九个月。服刑后,他就过上了没有葛莱蒂的幸福生活。我将这一切都毁了。”
瓦尔德曼温和地说道:“某种程度上,这的确很疯狂,无可开脱。但是他确实打算把这两人都杀了,所有的推理都指向这里。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而且他并不是从地板炉那里钻出去的。”
“嗯。”雷尔德的眼睛跳了跳,无意识地张开了嘴。
“我跟他分析的时候一直都盯着他。马克,只有这事让他感到惊讶。”
“他只能从地板炉那里出去,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方法。”
瓦尔德曼点了点头,随后耸了耸肩。“我们没有找到其他的方法。现在,我们也没必要再找了,我会打电话说明情况的。”他越过雷尔德,走进客厅,在电话旁坐了下来。
前面的门铃响了。雷尔德低头看了看乔·佩蒂格鲁,又看了看大门。他放轻步子,沿着大厅向前走,在门前停了下了,将门拉开大约6英寸,就这么扶着门,纹丝不动,他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高瘦、长相怪异的人,那人还戴着顶高帽,穿着一件夜礼服斗篷,其实雷尔德也不确定夜礼服斗篷到底是什么样子。
“乔·佩蒂格鲁?”
“他很忙,您是谁?”
“今天早上我送给他一小份新品鼻烟的样品,不知道他是否喜欢。”
“他不想要鼻烟。”雷尔德说道,这人看起来真可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最好还是检查一下那份鼻烟是否含有可卡因。
“好吧,如果他喜欢的话,他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宾格教授礼貌地回答道。“祝您愉快。”他抚了抚帽檐,转身离开了。他走得非常慢,风度翩翩。他才走了几步,雷尔德用不同寻常的严厉的声音喊道:“先生,请您留步。我们想和您谈谈鼻烟的事情。那看起来并不像鼻烟。”
宾格教授停下脚步,转过身。此时他的手臂都收在斗篷里。“请问您是谁?”他向雷尔德问道,声音透着疏离和傲慢。
“我是警察。这间屋子发生自杀事件,可能是那鼻烟……”
宾格教授笑了笑:“我只和乔·佩蒂格鲁先生做生意,警官。”
“你回来!”雷尔德喊道,将门全部拉开。宾格教授往大厅里面瞧了瞧,噘起嘴,纹丝未动。
“乔·佩蒂格鲁先生怎么看起来像是倒在地上。”他说道,“他生病了吗?”
“比那更糟糕。他死了,照我说的做,你过来。”
宾格教授将手从斗篷里伸出来,两手空空,并没有带武器。雷尔德向后摸了摸臀部上的枪,随后才松了口气,将手放了下来。
“啊,死了?”宾格教授笑了起来,似乎非常开心,“好吧,警官您不必为这事烦心。我猜,他试图逃跑的时候,有人朝他开了枪,对吧?”
“你过来!”雷尔德走下台阶。
宾格教授挥了挥他那只修长又白皙的手。“可怜的乔·佩蒂格鲁,他已经死了十年了,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警官。”雷尔德此时已经站在台阶底。他又忍不住朝臀部的手枪摸去,宾格教授的眼里藏着一些东西,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我猜你在这里碰到了大麻烦。”宾格教授礼貌地说道,“很大的麻烦,但其实很简单。”他的右手优雅地从斗篷里伸了出来,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抬向脸部,宾格教授拿出了一只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