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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过她年龄,她还真没骗我。”我迟疑道,“她十五岁就在你这当舞女了?”
“怎么可能,我还没那么王八蛋。”老鹿回想似的眼睛朝上,几秒后缓缓道,“我头一回见她,还是在路边呢。”
“路边?”
“嗯,”老鹿眯着眼带着浅笑说,“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往外走,正酝酿着恶心劲儿准备吐,扶着墙一扭头看到她紧张地四处张望。”
老鹿声音低沉,说话慢悠悠的,用词又十分生动,像是个父亲捧着童话书坐在床头,对着孩子讲故事,我都能想象到画面。
“然后呢?”
“然后?”老鹿抿着嘴笑了一下,淡淡道,“我看她长得很漂亮,就多看了几眼。那时候她和现在不一样,没有现在那种英气和冷硬,反而显得特别小女生,柔软和温和,胆怯又害羞。”
我听着老鹿的话,完全不能把这两个形象合二为一,完全是两个人。
我没说话,老鹿接着往下说:“她啊,应该是个外乡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来到这儿了。我看她的样子就能知道。后边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当着她的面哇地吐了出来,别提多狼狈了。”
我笑了一下,问道:“你这酒吧开得够久啊。”
“还好,这酒吧当时是我兄弟开的,这个就不说了。继续吧,”老鹿叹了口气,“她在我旁边手足无措,缩着身子目瞪口地看着我。我就问她在这干吗?她没敢说话。我就靠上去,开玩笑说是不是出来卖的。”
我瞪大了眼睛,老鹿看到我这样,摆着手笑说:“年轻时候比较口无遮拦。她当时那个生气啊,就差举起拳头打我了。我就连忙和她道歉,其实我要是没醉,我估计只会更加嚣张,可当时就是莫名的劲儿上来了,鬼使身差地和她道歉。”
老鹿拉来一张椅子坐下,舒了口气说:“我道歉后,她脸色就开始苍白起来。我一开始醉过头了,压根没发觉,后来说什么我都忘记了,只记得她一下子摔到地上,踉踉跄跄地一手扶着墙,一手捧着肚子,紧蹙着眉头低低地呻吟。我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拉住她喊说,喂,你哪里不舒服?”
老鹿舔了舔嘴唇,笑说:“她当时害怕得要死,就摇着手要推开我。我也是牛脾气上来了,醉昏昏地硬抱起她,不管她怎么挣扎。我就抱着她带进了酒吧里,等我回过神来,我和她就都在医院了。”
“哈?”我惊讶道,“怎么回事?”
老鹿摇着手笑道:“别提了,我真是喝过头了,听人说我抱着她躺在前台,不停地吐酸水。后来员工看我俩都不对劲,一起送到医院了。我是酒精过度,她啊,就是简单的饿过去了。”
“饿过去了?!”
“是啊,后来我和她聊才知道,这丫头可怜,父亲死后跟着母亲生活,母亲也嫌她是拖油瓶,又是个女的,可能是觉得无望了吧,带着她坐车来这儿,然后跑掉了。按她的说法,是跟男人跑了。”
我突然对莫诗雅的那种英气有了个理解,也许这是她的保护壳?
老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缓缓道:“这傻丫头,来的时候就没吃东西,后来还做梦找她妈,哪儿找去啊,这天大地大的,你说是吧?我当时觉得她可怜,就一口答应下来,让她在我那打杂,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那她······她怎么就进了毒蛇?”我疑惑道。
“这事还是后话。慢慢来,不着急。”老鹿一拍额头,冲我讪笑道,“一见你就憋不住想说,你不介意吧?”
我摇着头说:“我挺想知道的。”
“这就好。”老鹿抹了抹嘴,摩挲着裤管说,“一开始都挺顺利的,时间一长,诗雅就没再找她妈了,也知道不可能。于是安心地干吧,也和别的女孩儿没啥区别,也爱美,也常笑。过了一年,就她十六岁生日那天,我问她想干什么?她说想做舞女,说羡慕被瞩目的感觉。”
老鹿瞪起眼,看着我顿了顿说:“我当时就绝对这丫头有问题。你知道我啥感觉么?我和诗雅也算有缘吧,我心里就把她当妹妹或者说女儿这么养。她、她和我说要做舞女,这特、特么找谁说理去?我就劝她,可她死活不听,说我这儿不行,就换地儿干!”
老鹿闭了闭眼无奈道:“我也熬不过她,只能答应了。谁曾想,这一干就翻了天了。十六岁······唉,多好的年纪?我都恨不得她去读书去谈恋爱,来淌这浑水做什么?反正她大火了,风光得要命,我这儿的生意,一点儿不假,可以说是她活生生地给我提了几成。这样一来,我是真真拦不住她了。”
我长舒了口气,苦笑道:“真是不敢想象。”
老鹿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似笑非笑地沉默了一小会儿,低声喃喃道:“谁想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