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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都在说,明天一早就要接仗;晚饭之后,连里做了战前动员,连长虽然没说出“明天一早”四个字,可赵南北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
兴奋和恐惧同时攫住了他,黑暗之中,一闭上眼睛,脑子就开始翻腾,一会儿,师长亲手替自己挂上了“红带子”,万众欢呼,衣锦还乡;一会儿,“还乡”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女人们扑了上来,嚎啕大哭,可是,自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女人们……
嗯,除了娘、嫂子,还有……邻居家的喜妮子,以及……隔村的那个香芹?
想像的太逼真了,泪水夺眶而出。
赵南北赶紧咬住了毯子——如果叫人发觉了,以为自己贪生怕死,这个脸,可就丢的大发了!
帐篷里,整夜翻烧饼的,并不止赵南北一个人,除了班长老马,似乎没有第二个人把这个觉睡好了的。
毕竟,除了老马,整个班,没有第二个人真正上过战场。
而老马,虽然轻轻的扯着酣,可是,赵南北还是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正睡好了?——老马的呼噜声,明显没有平时那么响亮。
老马……嘿,那可是个人物!
老马本不是第四师的人,他是第四师进入越南之前,从第一师调过来的——这是极罕有的事情,一个干部,由一支部队调到另一支部队,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班长不算什么干部啊?还从来没见过,从兄弟师专门调个人过来做班长的?
不过,打见第一面开始,包括赵南北在内,整个三班,就没有一个人不服气老马的。
老马的“老”,是真老——胡子拉碴的,而且,里头还有许多白碴子,单看模样,说不清他多大年纪,四十?四十五?就说五十,大约也有人信。
轩军是一支年轻的部队,不要说普通士兵,就是高级军官——包括她的最高统帅在内,年纪都不大,赵南北还从来没在一线战斗部队里见过老马这么大年纪的……班长。
大伙儿服气老马,不是因为他的“老”,而是因为他的……呃,派头。
或者,用个新词儿,叫做“气场”。
老马的派头——或者说“气场”,并不是“端着”,而是——嗯,用小老头的话说,叫做“不怒自威”。
一看见这个人,你就会觉得,这个人“有料”,十有八九,有过一堆很厉害的经历,虽然,你说不清是些什么“料”?更加不晓得,他的“很厉害的经历”,都是些什么?
哦,对了,“小老头”并不老,他名叫李全,只是因为头生的小,像个枣核似的,大伙儿就喊他“李小头”,喊着喊着,“李小头”变成了“小李头”,再喊着喊着,“小李头”就变成了“小老头”。
“小老头”是赵南北最好的朋友,目下,就睡在他的左手边。
老马真正把大伙儿震住了的,是在一次洗澡的时候。
一脱了衣服,大伙儿一看,咦,别看老马胡子、头发都花白了,却是一身的腱子肉呢!
当然,这不算什么。
可是,他胸腹之上,那十几处坑坑洼洼的伤痕呢?
这就不得了了!
大伙儿都看的出来,这些疤,或者是伤于子弹,或者是伤于炮弹弹片——总之,都是火器伤!
而且,这些伤,从疤痕的形状来说,不可能都是在一次战斗中受的伤。
而且,所有的伤口,都在身子前边儿;后背上,干干净净的,一个疤也没有!
不得了!不得了!
这得打过多少仗啊!而且,得往前冲的多猛啊!
可是——
大伙儿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这么大的年纪,打了这么多的仗,又这么勇猛,怎么会只做到一个班长呢?
不久之后,赵南北又发现了老马的一个“秘密”——老马的“虎牌”,跟我们的不一样!
老马的“虎牌”——嘿,居然是轩军的第一批“虎牌”!
赵南北接受过“军史教育”,晓得轩军的第一批“虎牌”,是在奇克莫加战役之后、查塔努加战役之前做好的——就是说,老马不但打过美国的南逆,而且,一定是在去美国之前就加入了轩军!
十有八九,还打过长毛呢!
哎哟我的个天爷哎!
赵南北更加困惑了:这样的资历,作战又如此勇猛,怎么会到了今天,还只是一个班长呢?
他把自己的这个疑惑,悄悄的跟李全说了。
“小老头”头小,眼睛却不算小,一瞪了起来,因为头小,眼睛显得更大了: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呢!”
“知道什么呀?”
“打南逆、打长毛算什么?”“小老头”微微的抽着鼻子,“你晓不晓得,老马是什么出身?”
“出身?什么出身啊?”
“城南马队!”
一时之间,赵南北没有反应过来“城南马队”意味着什么;待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由就瞠目结舌了。
“城南……马队?”
“对!”李全斩钉截铁的,“城南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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