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个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出粜,老百姓一看见便宜米,自然一拥而上,再没有人去买米商的米了!”
再顿一顿,“政府同时造势,说后头还有一船又一船的米运进来——要多少,有多少!米商不知底细,不敢坚持,只好随之降价,京都、江户的米价,就这样跌了下来!京都、江户为全国首善之区,这两个地方米价一降,别的地方的米价,自然也就跟着跌了下来——这场‘米风潮’,暂时就歇一歇了!”
“仔细一想——”西乡从道说道,“还真是大久保君说的这么回事儿呢!对了,幕府还一口气杀掉了十几个囤积居奇的米商,也唬住了不愿意降价的那班人——多少年来,幕府都没有对商人这么狠过了!”
顿了顿,“大久保君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件事情,其实是中国人的首尾?”
“是!——反正我是不大相信,幕府那群颟顸的笨蛋,想得出这样子的办法!就算上头有人想出来了,下头执行的时候,也不晓得走样到哪里去了!”
“对!”西乡从道说道,“照幕府以往的尿性,国内的米价这么贵,若从国外进口了这么些米,十有八九,主事者就自己拿去倒卖,大发其财了!”
“还有,”大久保利通说道,“这批米,是从越南进口的,且数量甚钜——有史以来,日本从未一次过进口这么多的米!可是,说进来就进来了!——没有中国人夹在里头,单靠幕府自己,如此一件大事,哪里能这么快就办妥当了?”
西乡从道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此其一,”大久保利通说道,“其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之前的局面,有阿庆夫人的责任;如今的局面,同阿庆夫人,也多少有些关系。”
西乡从道念头转的很快,略一思衬,“大久保君是不是指……‘庆和会’弄的那个‘青黄小额放贷专案’?”
“正是!”大久保利通说道,“‘庆和会’和幕府凑在一块儿,弄了个‘青黄小额放贷专案’出来,专门放贷给农人和小手艺人,利息还特别克己——‘青黄’,自然是照应‘青黄不接’的意思了。”
顿了顿,“这个‘青黄小额放贷专案’,明显不是冲着赚钱去的,嘿嘿,如此大方,可不是阿庆夫人一向的做派啊!”
西乡从道点了点头,“这一定是奉了北京的朝内北小街的意旨了!”
顿了顿,“啊,我想起来了,今年一开年,‘庆记’突然开了许多善堂、粥厂——这,也不是阿庆夫人一向的做派啊!”
“可不是?”大久保利通说道,“我还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北京递过话来,今年这一期的兵费,暂时不必幕府还了——往后顺推一年!就是说,今年日本海关的洋税,中国、美国暂且不分账了。”
西乡从道轻轻的“啊”了一声,“有这等事?——消息可靠吗?”
“可靠——只不过还没有最后坐实;不过,我认为,十有八九,属实!”
西乡从道默然片刻,“就是说,日本的形势,北京不是一无所知的——非但都有掌握,而且及时作出了因应——还颇为有效。”
“是的!”大久保利通说道,“我说过,关逸轩此人,实乃一世之雄,断不可轻觑啊!”
“那咱们……”
“如今的情势,”大久保利通说道,“就算咱们‘暗地里吹一阵风’,是不是就能‘怒火燎原’,实话实说,殊无把握——可是,机会稍纵即逝,咱们又等不起!”
“这……”
“还有,”大久保利通说道,“‘一揆’譬如两面开刃的刀剑,虽能杀敌,不小心的话,亦能自伤——这个火头连起来了,谁能够保证,不会烧到自己?”
微微一顿,“我是说,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萨摩藩的泥腿子们,也有样学样,也起来‘一揆’呢?”
西乡从道:呃!
他娘的,这一层,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啊!
“所以,”大久保利通说道,“‘一揆’可以,但是,必得有一个前提——收发由心。”
一揆?收发由心?怎么可能?
西乡从道苦笑道,“大久保君,看来我真是个笨蛋——你的话,我又不明白了!”
大久保利通“哈哈”一笑,“西乡君若是笨蛋,我就是条杂鱼,天底下也就没有聪明人了!”
顿了顿,“我一说,西乡君就明白了——今天咱们还有一位客人要见,是打本愿寺来的。”
本愿寺?
西乡从道心念电转,失声说道:“我明白了!——大久保君打的是‘一向一揆’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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