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了,这八国使臣,其实也是要跪的——要对今上行单膝跪礼。”
“对,对!所以……还是‘自古殿陛之下,无不跪之臣’!嘿嘿,哈哈!”
“哈哈!嘿嘿!”
两位尚书笑了几声,笑过了,钱鼎铭说道,“哦,对了,这是八国致送的贺礼的单子,除了西班牙有些寒碜之外——其余国家的,都还看得过去。”
顿了顿,“西班牙那份儿,大约也是法国人代送的——替西班牙出个人可以,多出钱,法国人就不干了。”
说着,将一本白折子,递了过去。
万青藜接过,打了开来,细细看去,大多数礼物,中规中矩,不外金珠宝器之类,不过,也有不少出奇的——
“咦,美国人居然送了一个……火车头?”
万青藜抬起头来,“定舫,礼单上的‘机车’,应该就是火车头吧?”
“是,”钱鼎铭笑道,“就是火车头。”
顿了顿,“美国的太平洋铁路,将近竣工了,这是他最得意的一件工程——全长六千余里!自然要想法子显摆显摆——”
话没说完,万青藜已吃了一惊,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脱口而出:“六千余里?”
“不错,六千余里。”
万青藜的嘴,微微张着,一时合不拢来。
钱鼎铭笑了笑,“还有,咱们的京津铁路,是美国人修的;而且,犹如一桌满汉全席,京津铁路不过开胃小菜,大餐还在后头!——美国人盯着的,是咱们整个的‘两纵两横’铁路网!我想,这个火车头,美国人既是拿来恭贺今上登基,也是致意咱们的‘两纵两横’铁路网呢!”
万青藜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所图者远,所谋者深!”
再看下去,咦,英国人也送了一个火车头?
呃,不对,不是火车头——
“小火车一列,含:机车一辆,上等极好坐车一辆,上等坐车二辆,中等坐车二辆,行李车一辆”——
竟是连头带尾,一整列的火车!
还注明了:“五里之内,包筑铁轨。”
这不就是……一整条铁路吗?
可是,这条铁路的长度……
还有,火车就火车,为什么叫“小火车”呢?
“这真的是‘小火车’,”钱鼎铭一边比划,一边解释,“机车、车厢,都要比正经的火车小一些,铁轨也要比正经的铁轨窄一些,曰‘窄轨铁路’或‘米轨铁路’,即两条铁轨间距一米——大约是咱们的三尺。”
顿了顿,“颐和园里,就有这样的一条一模一样的‘窄轨铁路’,一列一模一样的小火车……”
“啊?”
“颐和园地方广大,”钱鼎铭说道,“两宫皇太后的寝宫,又不在一块儿,有了这条小火车,彼此往来也好,去到园内其他的什么地方也好,就便捷的多了。”
“啊……”
“颐和园的小火车,也是英国人送的,”钱鼎铭说道,“不过,之前没有张扬,竣工之后,试运行的情形,颇为满意,于是再送一条——颐和园的那条,是两宫皇太后的;这一条,是今上的,打算摆在三海。”
“哦,是这么回事儿……”
颐和园,万青藜自然是没有去过的,不过,西苑,也即三海——包括南海、中海、北海,他是去过的;还有,被火之前的圆明园,也是去过的,实在想象不大出,青山绿水之中,碧瓦朱甍,雕梁绣柱,层台累榭,飞阁流丹,突然,一列“小火车”吞云吐雾,呼啸而来,嘿,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万青藜略略出了一小会儿的神,说道:“我方才说,美国人‘所图者远,所谋者深’,现在看来,若论‘远’、论‘深’,似乎,还是英国人略胜一筹啊。”
“美国人嘛,”钱鼎铭说道,“到底年轻些。”
“年轻些?”
万青藜微微愕然。
什么意思?是说……美国公使的年纪,要比英国公使年轻些么?
“我是说,”钱鼎铭说道,“美利坚立国,迄今尚不足百年,论起办外交的手段,自然不比英吉利底蕴深厚。”
“哦,美利坚立国,迄今……尚不足百年?”
钱鼎铭点了点头,“是。”
顿了顿,“不过,两国相交,贵乎以诚,倒也不在年不年轻、手段不手段什么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