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鋆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确定侍女走开了,才说道:“你是说……钓鱼台?”
“是啊。”
宝鋆点了点头,“嗯,我晓得。”
“国宾馆”是一件“新鲜事物”。
以前,对于“天朝”来说,只有“贡使”,没有什么“国宾”。“贡使”来朝,统统塞到“四夷馆”去住;而既无国宾,便不需要什么“国宾馆”。
这套嗑,唠了两千多年,时至今日,终于唠不下去了。
中外交通、华洋往来,日益频繁,除了普通商人和外交使节,终于有更高级别的洋人进入中国了——譬如,之前的“美利坚访华代表团”。
一、两个“更高级别”的洋人,还可以请他去本国的公使馆挤挤,一、两百人,如之奈何?
譬如,“美利坚访华代表团”,拢共两百余人,一个小小的美国公使馆,就算两、三个人摞一块儿,也是塞不下的。更何况,“代表团”中,“副国主”以下,尽为大军机、大将军、尚书、提督一类的大官,如此委屈贵宾,岂是待客之道?
接待“美利坚访华代表团”那一次,是将客人分散到各闲置的王公府邸之中,这样做,住是住的舒服了,可是,对于整个代表团来说,活动起来,未免大不方便,因此,“分散接待”,只是条权宜之计,只能偶一为之。
事实上,在筹备接待“美利坚访华代表团”的时候,修建一座可以容纳数百、乃至上千客人的“国宾馆”的计划,就提上议事日程了。
最后,经彼时的轩郡王亲自踏勘,这座“国宾馆”,定址于海淀玉渊潭的钓鱼台。
钓鱼台肇基于金朝,以金章宗“春月钓鱼之地”而得名;元朝,宰相廉希宪于此构堂池上,绕池植柳,亭台楼榭,初具规模;明朝,皇亲李伟以钓鱼台为别墅,大肆扩建,极一时之盛;本朝高宗,始命其水为“玉渊潭”,临水修筑行宫,御笔“钓鱼台”匾额,至此,“钓鱼台”之名,才算真正确定了下来。
轩郡王以为,这个钓鱼台,地方既大,风景又好,周围也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关防容易,非常适合拿来做“国宾馆”之用。
还有,高宗修建的行宫,虽然大半已经闲荒,但是底子毕竟还在,有这些亭台楼榭打底儿,这座“国宾馆”修起来,事半功倍,能省不少钱。
“这个‘国宾馆’,”宝燏说道,“也算是一件‘大工’了——”
咽了口唾沫,“大哥,你晓不晓得,办这桩差使的,是哪个衙门?”
宝鋆眼中波光一闪,他已经隐约猜到老弟今日上门的目的了。
“好像是什么——”他做出思索的样子,“嗯,‘颐和园工程局’吧。”
宝燏眼睛一瞪,“什么‘好像’?大哥,人家的‘大工’都快收尾了,你还在这里哼哼哈哈,打马虎眼儿!”
“你这话奇!”宝鋆说道,“你也说了——那是人家的‘大工’,收不收尾,干我什么事儿?轮得到我来打不打马虎眼儿吗?”
“怎么不干你的事儿?”宝燏急了,“你是内务府大臣!——这件‘大工’,难道不是本该由内务府来办的吗?”
“哪个说本该由内务府办的?”宝鋆说道,“‘国宾馆’是政府的工程,不是皇家的工程,内务府是皇家的总管,不是政府的总管,为什么一定要交给内务府来办?”
宝燏一愣,这一层,他可是没有想过。
憋了一会儿,想出道道来了。
“嗐!什么政府不政府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啥不是皇家的?不过一个老大,一个老二,都一个爹,有什么区别?”
顿了顿,“果真照你说的,‘国宾馆’是什么政府的工程,那这桩差使,就该交给工部去办——请问,那个‘颐和园工程局’,是工部的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