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说道,“大约还是有人不大服气:维吾尔话也是中国话,蒙古话也是中国话,藏话也是中国话,何以单单定汉话做‘通用语’?——何以单单叫我们去学汉人的话,不叫汉人来学我们的话?”
说到这儿,自己笑了一笑,“这个道理,其实明白的很,定汉语为通用语,全国只有百分之三、四的人,要学一种新话,若定维语、蒙语、藏语之任何一种为‘通用语’,不得了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学一种新话了!这哪里是生意经?朝廷也没有这么多钱去做推广啊!”
“再者说了,哪个说汉人不学维、蒙、藏语的?不然,理藩院的通译,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几位大军机,都笑了起来。
“道理说通了,”关卓凡说道,“接下来,就是具体的推行了——”
“方才已经说过了,寺庙和阿訇,对推行通用语,意义重大,寺庙和阿訇,若带头习、用通用语,以为表率,信众自然跟随——”
说到这儿,略作沉吟,“这样吧,阿訇学会了通用语的,要奖励;能够用通用语讲经布道的,要重奖!还有,寺庙执照的‘年审’,阿訇本人的‘京察’、‘大计’,也要和习、用‘通用语’挂起钩来。”
“好!”文祥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只不过是习、用一种新话而已?再者说了,艺多不压身,多一技傍身,又有什么不好的?”
关卓凡微微一笑,“是。”
顿了顿,“第二,就是要多设学堂了。”
“这个学堂,分成两种,第一种——我姑且称其为‘一级学堂’——要做的,不是教授普通维吾尔民众‘通用语’,而是培训能够教授‘通用语’的人才,然后,派他们下到各镇、各乡、各村的‘二级学堂’,充当教授‘通用语’的老师。”
“‘一级学堂’,由朝廷、官府全资设立;‘二级学堂’,数量太多,只能因陋就简,由地方自筹资金,官府视情形予适当以资助。”
“不过,毕业于‘一级学堂’、入‘二级学堂’为师的,其薪水就不烦地方了——全由官府支给。如此,所谓‘二级学堂’,地方上的负担,不过就是提供一个适当的场地,以及桌椅、茶水,所费应该是有限的。”
顿了顿,“再说一遍,这个‘二级学堂’,尽可因陋就简!譬如,场地——天气好的时候,就是露天,也是可以的!至于桌椅——席地而坐,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轩亲王的用意,大军机们都听出来了。
计划中的“二级学堂”,数量庞大,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为求其成功如数设立,只能尽量降低其设立之“门槛”。
不过,因为“二级学堂”只教授语言,不教授文字,因此,对于硬件的要求,确实是可以降到最低的。
即便如此,这个设立学堂的计划,所费依然不菲。别的不说,就说“一级学堂”的毕业生的薪水,就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不过,大军机们都有默喻:这个钱,花的值!
“新疆的学堂,”关卓凡说道,“‘一级’也好,‘二级’也罢,除了教授‘通用语’,还有一桩极紧要的任务——流布皇帝之德泽,宣扬朝廷之至意,剀切晓谕,春风化雨,终使荒服归于王化。”
“其中,第一紧要的,是要告诉老百姓,他们是哪个国家的人——”
略略一顿,加强了语气,“要告诉他们——他们是中国人!”
几位大军机,都是心中一动。
“老百姓不晓得自己中国人——这不是笑话!”关卓凡郑重说道,“大乱之前,许多新疆的百姓,只晓得自己是‘缠回’,现在,他们刚刚晓得,自己是‘维吾尔人’,只怕还有许多人,不晓得自己是哪一个国家的人?因此,要反反复复的说,他们——嗯,应该说,我们,我——”
说到这儿,一字一顿,“我、是、中、国、人!”
轩亲王眼中,隐约闪烁着一种热烈的、甚至是……狂热的光芒。
几位大军机,无一不是宦海沉浮、遍历世事,都是十分深沉的人,可是,轩亲王这个语气、这个表情……简简单单五个字入耳,竟是人人都不由得莫名其妙心跳加速。
“这个话,”关卓凡眼中光芒愈炽,“要天天说、月月说、年年说——直到每一个老百姓,都以之为天经、为地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