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就打住了,不汤不水,不死不活,欲进不能,欲退不得,不但两头不讨好,还白白留给对手掉头反噬的机会。
“大多数出旗的人,”慈禧说道,“没有……嗯,这个‘破釜沉舟’的心气儿——我想,他们大约还指望着,有朝一日,朝廷回心转意,叫他们‘回旗’;就算回不了旗,也还指望着仿‘买断旗龄’的例,拿那三百两银子,所以,嗯,是不敢和朝廷撕破脸皮的。”
“太后圣明!”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慈禧加重了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三万多人里头,总有几个亡命之徒!你——”
顿了顿,慈禧的目光,落在了关卓凡的伤臂上,“这个……‘前车之鉴’,咱们可是有过了!再不敢大意的!”
慈禧的担忧,并非假意,在彼此都已心知肚明关卓凡“有变”的情形下,她还能做出这样子的表示,关卓凡不能不为之感动。
不过,您不晓得,那个“前车之鉴”……咳咳。
“太后拳拳眷注,”关卓凡说道,“臣铭感五腑!”
微微一顿,“臣谨遵慈谕!不过,请太后放心,现在的情形,不同之前了,臣不论做什么,都小心谨慎的很,再不会重蹈覆辙的。”
现在的情形,不同之前了——
臣不论做什么,都小心谨慎的很——
这两句话,也可以理解成包含着这样的潜台词:“形势比人强”,“我已经占据形胜”,而且,一切一切,我都计划周祥,您——没有机会了。
因此,您也就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
慈禧听得见,自己的心底,那声深长的叹息。
“神机营的事儿,既然了了,”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了,“就该……处置奕譞了吧?”
“是。”
关卓凡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个事儿,臣要向太后回明——神机营‘出旗’的旨意明发之后,七福晋曾经到过臣的家里。”
“哦?”
慈禧略感意外,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她是……为奕譞求情来的吧?”
“是。”
“嗯,你们……怎么说的呢?”
“彼时,对朴庵的处置,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这种事情,也没法子虚安慰,臣同七福晋,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可说的……”
慈禧心中一动:提议神机营“出旗”的时候,如何处置奕譞,就应该拟定腹稿了;七福晋上门的时候,神机营已经“出旗”了,还说“没有最后确定下来”,则必定还有什么要在奕譞身上做的文章未曾“完稿”。
他还要拿奕譞做什么文章呢?
慈禧不动声色,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过,”关卓凡说道,“七福晋有几句话,很叫臣有些……呃,措手不及,臣想来想去,这几句话,还是得向太后回明了,不然,七福晋觐见,太后说不定,也会……呃,措手不及的。”
慈禧微感好奇:婉贞那个笨丫头,能说出什么厉害的话来,叫你和我都“措手不及”?
“你说吧。”
“七福晋的原话是这么说的:逸轩,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算是你的……呃,小姨子……”
说到这儿,打住了。
慈禧和当时的关卓凡一样,乍闻此语,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了,脸儿“刷”的一下,涨红了。
婉贞知道了我和他?!……
她是怎么知道的?!
慈禧嗫嚅了几下,可是,相关的疑问,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还是得靠关卓凡主动提供答案。
“七福晋是听照祥说的……”
照祥?!
“照祥那儿,”关卓凡说道,“其实并无实据,他也是……呃,听了外头的传言……”
外头的传言?
“外头”有关于自己和关卓凡的“传言”,这一层,慈禧是早就知道了,可是,传进了自己的亲妹妹的耳朵中,还是一件叫人异常尴尬的事情。
不过,关卓凡和自己的私情,既然连“东边儿”都晓得了,七福晋到底是自己人,晓得此事,无碍大局,对慈禧的冲击,也就有限了。
只是面红如火,微微的咬着嘴唇,不说话。
一时无语,寝卧的空气中,飘荡着……一丝异样的情愫。
过了一会儿,关卓凡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从朝内北小街出来之后,七福晋去了凤翔胡同。”
凤翔胡同?
她去找老六帮忙求情?
可是,这个情,即便老六,也是不可能求的下来的啊!
老七的罪行,是“矫诏”,是“谋反”,是“逢赦不赦”,只能指望着“恩自上出”,求情——没有一个臣下能开这个口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