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不见。
一楼的开放洗手池,离黑子哲也的教室很近,于是抱着国文批改作业回班的蓝发少年,就看到了这一幕。
……
——来自海里的人鱼美少年。
年级里经常这样在私下偷偷盛传着咲良的外号,因为他就像传说中的人鱼那样美丽。
虽说个头也有一米六五,但他的骨架子很小,容貌又有些雌雄莫辨,看起来就和童话里的精灵妖精十分接近——
不过,黑子的脑海中,并没有那么多无聊的年少绮梦。
喜爱文学的少年,只是突然停住脚步,默默地看了一会,就离开了。
……
………
回到座位上,黑子哲也拿出自己的涂鸦本,想了想,他天马行空地、在上面写了一首简单押韵的小诗:
你的眼睛蓝蓝的
如果流出眼泪
会像是海浪一样
晃啊晃
……
里面是否住着大海
正在寻找未名的故乡
——送给咲良桑。
静静地看了一遍,黑子哲也把它夹进了《汐鹿生的故事—曳舟祭传说》的课外读物里。
“比如说,”迹部妈妈靠在床头,对他狡黠地笑了笑:“几年前,我们不是在海岛的水面周围,遇到过汐鹿生的渔船?知道渔民为什么那么努力地储存物资吗?”
妈妈说的是有次去家里的岛屿度假的事情。
那时候的记忆几乎快被遗忘,想到那些蓝眼睛的人,小男孩冷静地摇了摇头。
“在海里,有个季节,盐会像雪一样,轻盈地落下来。‘雪’的数量过多,就会影响到海族居民的生活——他们将其称之为暖雪,所以必须提前准备过冬的食物。”
“在海里生活的人,是怎么做饭的?”
他有些好奇地问。
“用灵火,那是种非常漂亮的蓝色火焰,能够海洋里燃烧。”
“……据说海族有腮,”想了想,男孩还是把他一直困惑不解的白痴问题提了出来:“可是我记得他们长相正常,眼睛只有两只,嘴巴上也没有鱼唇——这是为什么?”
“噗。”迹部妈妈被孩子可爱的疑问逗笑了,乐了半天,才轻轻地抱住他,笑着说:“那是胞衣呀,傻孩子。”
“——那种东西就像是天女的羽衣吧,挺麻烦的。”看过百科图册的介绍,刚从英国野外训练回来的小少爷道:“不注意时常泼水让它湿润,就会干涸,甚至造成死亡,童子军肯定不会收这样的家伙。”
“是啊。”母亲温柔地在他的脸上亲吻,“那么,今天就说到这里了。晚安,景吾。”
“晚安,妈妈。”
虽说,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夜间故事,但自那以后,少年便对这个种族生起了一丝兴趣。
晴朗的天气,偶尔,迹部少年会在海边钓鱼,心里则想着从资料书看过的杂记——大部分都是些不靠谱的虚构故事。
随便翻一遍后,他就把那些书丢进了垃圾桶,顺便对废柴成人的妄想嗤之以鼻。
黄色剧情太多了。
哪怕是信息发达的现代,不少人仍然对海族一无所知。
毕竟,这个种族是如此神秘,据说曾经,陆上的人类同海里的人类若是结合,海族便会将那名同胞毫不留情地剔除,把他永远从海洋驱逐出去——这是很多海族老人的经历。
只是不知现在,这个习俗是否得到了改变。
而到他八岁之后,汐鹿生几乎就成了一个传说。
因为环境污染实在太严重,海族拒绝捏着鼻子同垃圾为伍生存,便集体迁徙到了更深、更远的苍穹之处。
迹部想,看来那位古代华族所著的自传体,《人鱼姬》里所提过的剧情,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那本书,他倒是挺喜欢的。主要的故事内容,大概讲述了一个贵族男人闲来无事,在家族的海域边清闲垂钓,结果低头一望,竟看到了层层叠叠的白色屋顶。
夺目的夜明珠作光照,珍贵的珊瑚贝壳则是搭造的建筑材料,蓝色的火焰点缀在幽深的殿柱旁,这里简直如同龙宫一样,是个无以伦比的仙境。
——而比它们都要耀眼的,则是那个眸如深海般的少女。
透过金色的海水平面,青年如痴如醉地俯跪在海边,聆听着人鱼姬的歌声。不顾烈日滚滚,视寒风彻骨为无物,不眠不休几个昼夜,眼里只有少女的身影。
直到他因过度疲倦而昏迷不醒,再度从丝绸床榻醒来,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好,就一路疾驰而去。
然而,当时的蜃楼再也不见踪影。
男人浑浑噩噩地回城,口述下这个故事的没几天,就病逝了。
“……啊,少爷!您看那里,好像有个人呢?!或许是落水在求救………”
善良的女仆打断了少年的思考,于是他微微侧头——
就和一双湛蓝的水眸对上了视线。
*
不是人鱼姬,而是背着一大篓河海鲜的国中生。
无论是各种鱼、抑或贝壳,甚至连乌贼都抓了几只,还都是他家的。
当迹部少年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后,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淹不死。
可是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工作人员把他捞了起来。
少年很贼,原本还在挣扎,可看到有游艇能坐,不用背着一堆东西累死累活地游回去,立刻随便渔网把自己网住。
迹部景吾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咲良甚至还在数鱼。
鳗鱼在手里蹦蹦跳跳,黑鱼比较沉稳,其他的活跃度一般,十六颗大扇贝,还有吃刚站在他肩上看热闹、结果被自己被突然抓住一只海鸟。
咲良摸了摸它的肚子,没有蛋,就放飞了。
她捉了一上午,这儿的海水太清澈了,成果也就这些。
正打算从渔网里钻出去,面前却突然笼罩来一片阴影。
迹部单手插兜,微微俯身,先是认真地观察了一下。
从平坦的胸、和不平坦的胯看出了想知道的信息后,他的眉眼似乎流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失望。
“………”
随即,他的手却轻轻地戳了戳了咲良的眼睛,让她忍不住阖起眼,睫毛颤动。
有些凉……可是很软,和想像中的手感差得不多。
蹲在她身前的灰紫发少年,接过别人递来的网绳,然后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因为距离很近,他微热的气息喷到了咲良的额头,咲良下意识地捂住,对方却又用手轻轻拨开。
顿了顿,仿佛终于想到了能说的话,少年故意摆出副正儿八经的表情:“这是私人的渔场,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