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的出口,只要再往前踏上一步,只要一步,她就仍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山辞神君,她大可以继续在她的无邪山逍遥自在,偶尔去狐狸的洞府讨点毛皮,去酒仙的地宫喝点酒,去西海紫竹林那边捉几条锦鲤烤来吃。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步,她却迟迟踏不出去。
哪吒见她怔怔不语,也不催促了,等了一会就抄起手机继续玩游戏,这次他戴上了耳机。反正这些上神个顶个闲得蛋疼,她要站在这里思考仙生就站呗,大不了一个时辰过去,他直接把人踹……算了,山辞神君打人疼得紧,他还是推回天庭吧。
哪吒干脆地坐了下来,打完一盘,被人踩在脚底下虐,他不甘心,又加了人家好友继续开始打。
打了十几盘,被健康系统强制下线以后,这片空间仍是白茫茫的雾气,哪吒方才醒过神来。
一抬头,那个站着的身影还是好端端地站在那。
这期间,岂止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都快有了!
他再一看,出口早就关了!
与此同时,山辞想通了什么东西,“我不回天庭了。”
哪吒大惊失色,“什么?”
她要继续待在人间。
她舍不得潘美凤,舍不得周家平,舍不得沈冰,甚至是陈天宗,最舍不得,还是那个人。
山辞活了十几万年,时间于她不过是个数字,沧海桑田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可是不管是陆压真君,还是萧长阁,抑或者是傅其琛,每个人都在她漫长的神仙生涯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山辞徐徐吐出一口气,嫣然一笑。
哪吒百思不得其解,“你笑什么?”
“桃花开了。”
“哪呢?”
周善摊开手,手心里一朵红艳艳的桃花灼灼绽放,“看。”
哪吒懵了,手心桃花,是神仙动情的外放,他看见菁华手上开过,雷公电母手上开过,甚至是那个传说中没有情根的清源帝君,在菁华仙子回归的时候,也从手心里悠悠绽放出来一朵娇俏的桃花。
现在山辞神君的桃花也开了,是因为春天到了吗?
哪吒的脸色异彩纷呈,“神君,我还小,我还不到三千岁,我只是个孩子,你不能向我下手。”
……
山辞:“啥?”
哪吒弱弱地指着她那朵手心桃花,“这朵花是看见我才开的,神君岂不是看上我了?”
山辞:……
她咬牙切齿,“你放心,我对小屁孩不感兴趣。”
哪吒觉得自己又被按到地板上摩擦了,“神君,其实我也不小了,马上就能成年了,成年就可以谈恋爱了。”
山辞:“滚!”
她气势汹汹往回走,哪吒快步跟上,“你要去哪?”
山辞:“回家。”
哪吒:“不行,现在通道关了,你哪都不能去,除非有人飞升,这个空间才能再次打开。”
他奶奶的……
山辞陪伴哪吒在那个空间里等了足足七八年,方才等到另外一个小世界里的骆驼精靠在沙漠里救人攒足功德,飞升成仙。
那个时候,《王者荣耀》已经倒闭了,他们先后玩了三四个手游,等屏仙障境内通道再度开启的时候,周善觉得自己快要枯萎了。
她愣愣地张开手掌心,那朵桃花感应到她的存在,非常欢喜地从手心里钻出来。花还在,情还在。
她毫不留念地往来路走去。
哪吒送走了那只骆驼精,看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念念不舍,“神君,记得常来玩啊。”
山辞顿了下,“三太子,我觉得你适合去做生意。”
哪吒问:“什么生意?”
山辞微微一笑,“怡红院。”
再度拥有肉身的感觉,仿佛从飘忽的天回到了踏实的地,周善慢慢睁开眼睛,还有点难以适应透到眼睛里来的光。
正在给植物人扎营养针的小护士突然感觉底下植物人身形一动,针,扎偏了。
小护士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茂如春华的脸,容颜昳丽,十分娇美,小护士一时看呆了,痴痴地望着那个“植物人”站起、拔针、走人……
等人走了她才从那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想到什么,快疯了,“护士长,那个睡了八年的植物人被我扎醒了!”
周善穿着病号服,跟个傻子一样在帝都的大街上走着,八年过去,帝都日新月异,变化叫她都认不出来。
这还是曾经那个帝都吗?现在也太繁荣了吧。
周善望着眼前车如流水马如龙,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巨大的LED屏轮番播放广告。
她眼力好,看到几百米远的一幅巨大广告时楞了。
广告上写的是“风水相术大赛冠军——傅其琛”。
她晕晕乎乎地走到那副广告牌下,广告牌附近是个公交站台,有一大波女孩子正在等车,其中有个清秀的女孩子看着广告牌捧着脸花痴,“我老公,帅吧。”
周善眼神一凌厉,飞掠过去,声音里带了点急躁,“傅其琛结婚了?”
那个女孩子傻了,“没有……吧。”
周善笑不出来,“那就是订婚了。”
其他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叫起来了,“胡说八道。”
“我老公又帅又有钱,还会看风水,有哪个女孩子配得上他?”
“他要是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了,这么努力的人,怎么可能有时间谈恋爱呢?”
“就是就是,不可能结婚。”
周善get不到如此前沿的词语,有点难以说出口,“你们……老公?”
女孩子们理直气壮,“对啊,我们老公。”
她发现,她可能也许大概约摸真的是落伍了吧。
————
傅其琛得到医院的消息时,正在玄学协会大楼里坐班,他挂断电话以后,站在大厦的高层往下看,浮想联翩。
看着看着,他一把扯掉椅子上的西装,大阔步往外走。
根据罗盘的指引找到那个人时,她正被几个女孩子围在公交站台那,煞有介事地帮人……看手相。
傅其琛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也不按喇叭,也不动,只是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个人。
八年的时光,陈天宗死了,周家父母老了,那八年的时光却仿佛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当年他明明清楚周善走了,回到天上继续做她那个逍遥自在的神仙了,他的心里却还怀有一丝妄念,把她送进了医院。
一年、两年、三年……直到如今,整整八年,周家父母都已经放弃了希望,他们在京都呆不惯,流泪回到了平远市。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在这个地方等着。
玄学协会大厦已经搬迁,他成了新任会长,因为那丝妄念,他买了一栋大楼,就在医院附近,他把协会地址迁到了那里。方便他每天来医院说话。
他昨天才来过,这人还是一如当初,在床上躺着,他给她念咒、说话,仍然一动不动。
一日不见,这个人就活了。
人生真是奇妙。
周善笑眯眯地看完一个女孩子的手相,“你的姻缘在二十五岁那年来临,夫妻和谐,相伴终老。”
她感应到了什么,偏头往右边看过去,那一眼,对周善来说是八年,对林岁寒来说是千年,对山辞来说……是万年。
几个女孩子顺着她的眼神去看,顿时陷入了癫狂,“傅其琛!”
真人就在眼前,反而叫不出“老公”这个词了。
斜风细细,花叶簌簌,清透的阳光顺着林荫洒在道上,形成一个个圆亮的光斑。
周善站在公交站台,傅其琛打开车门,相隔不到百米,终于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