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看在启祯是晚辈的份上,饶了启祯这一次。”
青栀拦住了要驳回去的梳月,声音冷淡得像秋天里树上落满的清霜,“若是本宫没听错,昭华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周芸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能置信的喜色,毕竟青栀的口气那么松软,而她一向又是皇上面前的良善人,若是原谅,也很可能。
“是,娘娘是聪明人,又是心胸宽阔之人,若是能得此善行,满朝文武必然都要称颂娘娘的功德。”
这是恰到好处的奉承,听在青栀的耳中,却远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的儿子先前想要本宫的性命,这没错吧?”
周芸秀愣了愣,迟疑地说:“是,但是启祯……”青栀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不需要留任何余地和面子,她接下来问的是:“你的儿子先前还想要启安的性命,这也没错吧?”
周芸秀忽然明白过来,哪怕青栀当真是个有善心的人,那份善心,也不会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了,她当即抿住了唇,没有再往下说。
青栀语气闲闲,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度,让人莫敢直视,“后来,启祯还想去害启泰启安,并妄图把这些事嫁祸在启和身上,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怕他并没有加害本宫,本宫也觉得他罪有应得。何况,几年前,本宫已经救他一次了,不知昭华记不记得这件事。”不容周芸秀再有一点幻想,青栀掷地有声,“而今他满肚子坏水,只想拿本宫和启安的性命,周昭华,教导出这样的儿子,你不说去好好反思,竟然还腆着脸来与本宫求情,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太傻了,任由你一张嘴舌灿莲花,为了你说的那些所谓的‘好名声’,当真就去养虎遗患,以德报怨?!”
青栀没有带一点钗环,满头青丝如瀑般垂到腰间,哪怕面色不如先前那么红润,也美的动人心魄。她看着伏在地上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平静地道:“周芸秀,本宫瞧你这些年来,虽然被贬为昭华,却从未好好反省。本宫行止端庄,待人接物不曾主动生出歹心,不论史书记载还是朝臣议论,公道都自在人心,本宫但求如今问心无愧,不比你们母子,踩在人头上欺侮他人,还妄想受害者为你们脱罪。”
周芸秀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一开始,她是想低声下气地恳求青栀放启祯一马,可真跪在这个比她入宫晚却步步高升的女人面前,之前准备的那些“娘娘同情心丰厚”的理由,就说不出口了。好不容易捏出来一个“史书”,一个“名声”,都是大义,却直接被这个眉眼不甚锋利的美人反驳得体无完肤。
早该知道,她能短短数年坐到那个位子,怎么会是性情软弱、容易动摇之人。
周芸秀慢慢抬起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和那些错综复杂的光与影,看向床榻上的青栀。
岁月对她似乎太优渥了,虽然她尚且年轻,但经历了这么多争斗、禁足,还生育了两个孩子,那张面容却一如四年前刚刚进宫时的模样,如画中仙,平日里也不曾听说未央宫飞霜殿里用着什么好东西来保养,也不曾听说青栀对驻颜之术多么看重,须臾之间,周芸秀忽然就明白了,她和青栀的差距,从来就不是什么年纪,也不是什么倾城之貌,而是“心态”。
如果易地而处,是启安想要害死自己和启祯,她一定不愿意再见青栀一面,哪怕见了,也要极尽所能地羞辱她。
可自己想得再清楚明白,再如何体谅青栀的心情,卫启祯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骨血,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能放弃。
“娘娘,嫔妾知道娘娘已对启祯法外开恩,但是启祯尚且年轻,若是真的就这样出嗣圈禁,往后的人生,当真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啊!求娘娘给启祯留一条活路,您深受皇上宠爱,只需一句话,以后,嫔妾愿为您做牛做马,并一门心思,只支持娘娘的五皇子,嫔妾只要这一个机会。”
作为一个母亲,周芸秀确实把自己放低到了尘埃里,本来就有些沧桑的面庞显得既凄楚又可怜,很容易让人生出恻隐之心。
梳月固然心疼自家小姐,是绝不会原谅这对母子的,却也不愿意见到一位慈母为孩子这样奔波低头,说到底,周芸秀并未参与这些事。她不想再多看,只得把头偏去一边,默默地显示出对周芸秀的不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