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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凌念惊魂未定,“死亡的感觉。”
“那么,还会怕失去一切么?”
凌念怔住。
下坠的那一刻,死亡的感觉近在咫尺,如果这样的恐惧都曾经历,如果连自己的死亡都可以面对,又有什么理由承受不了所谓的失去?又怎么会害怕面对别人的死亡?
她看着头顶的人,缓缓摇头。
“爱情没有了可以重新开始,亲人去世了可以在心里惦念。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是会彻底失去的。”许疏将另一只手伸向凌念,慢慢拉她上来。
凌念还是心有余悸,后退几步坐在地上不住喘息。而许疏却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手指扣在墙壁边缘微微发抖。
当她终于察觉了那人的不对过去搀扶,触碰到的却是早已湿冷的衣衫,“许疏,你还好么?”
许疏没有回应,不是赌气不是不想,只是已经说不出话。刚刚吐过之后胃一直在翻搅,站在顶楼吹了风,痛的眼前发黑还要想办法劝解凌念,推她下去的那一刻心里的恐惧一点都不亚于面对死亡,虽然明知下面一米就是防护网,却还是好怕拉不住她。
其实,即便痛到昏迷,拉着她的手也不会放松一秒。
“许疏?”凌念扶住他的肩膀,手心里沾了他的汗,也变得好冷。
许疏耐心的等疼痛散去,试着直起身子,“刚刚吓到你了?抱歉。”
“也吓到你自己了吧。”凌念尝试移开他顶在胃部的手,那人却按着不肯松。
许疏沉默着没有回答,慢慢的站起来向楼梯口走去。
凌念站在他身后,迟疑了一下开口,“许疏,你分明还是爱我。”
“我从来,都没说过不爱你。”许疏轻轻一笑,“我只是,不能爱你了。”
凌念不会知道许疏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的痛,就像许疏也不会知道凌念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的绝望。
有时候,最可怕的并非“不”,而是“不能”。
看着许疏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凌念蹲下来无声的哭了很久。
而强撑着走进楼梯口的许疏也再没了力气,靠赶来寻找病人的孟子谦扶着才能站稳。
“当真是不要命了?这病最忌讳受凉和情绪激动,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医术?”孟子谦扣着他的脉搏眉头皱得很紧。
许疏笑了笑,想说什么张口却涌出鲜血。
鲜艳的色泽让孟子谦心里一颤,再不多言硬是抱着许疏快步离开。
那一日吹风之后许疏连续高烧不退,肠胃被细菌感染加上免疫力低,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出血点又开始渗血,腹痛胃痛交替分秒不曾停歇,折磨得许疏到最后都没了用手去按的心思。
他生病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
凌念那一天之后不知是死心了还是怎样,也再没来过。于是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大多的时间都用来望着窗外发呆,精神好的时候会在一张白纸上写些什么。
孟子谦曾趁他睡熟偷偷看过,五线谱上错落的音符记载着他这个不通音律的人无法知晓的旋律,也诉说着他这个从来不曾深刻爱过的人无法想象的情感。
后来许疏执意出院,他便将这些曲谱保存,一直没有寻到机会还给他。再后来他的妻子碰巧从小练琴,某日无意间将曲子弹奏,彼时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妻子侧影,忽然明了——
有些事情除非亲身经历,永远无从感知。
凌念三天没有出现在医院,许疏以为她已经回国,却不知道她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呆在母亲的墓前,弥补了过去十年不曾相伴的日子。
“妈妈,我一直不知道像你一样去爱一个人到不顾一切是对是错。我也不知道你到了生命的最后是否后悔或者遗憾。就像现在,我不知道如果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和他来纽约。”
“我不可以用父亲的生命冒险,却也不舍得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我不是个好的女儿。这些年无论父亲多想念你,也终究在意着姥姥的话,不敢来这里一趟,我却为了他……”
“可我也不是个好的爱人。终究还是要把他一个人扔下。”
“明天就要回国了,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来。也可能,会带着父亲一起来。最后,还是想问,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两个人不能相爱?不是说,爱的表现只有一个,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么?”
也不知从何时起这句话开始流行,说爱的表现只有一个,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
而又有谁知道,很多时候爱情之所以区别于其他感情,便是因太多顾忌太多衡量,所谓苦心孤诣,岂非也是爱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