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出来,我们步行去信访局。
衡岳市的党政机关基本集中在一条大街上,最豪华的自然是市政府,高楼大厦,器宇轩昂。大门口武警站岗,院子里花团锦族。
与市政府隔壁的就是我们刚出来的市委大楼。相比市政府,市委的大楼反而显得寒酸多了。首先是楼房没那么高,院子也没那么大。门口虽然也有武警站岗,但院子里却没有奇花异草,只是对着大门竖了一块石头,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
我们信访局就在他们的对面。
信访局本身在政府大楼里办公,但由于上访的人员复杂,情况多变,就将信访局迁了出来。我们现在的办公地址是原来开发区管委会的办公大楼,设计与里面的设施,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好的。
历练副秘书长将调查小组的办公室放在四楼。四楼是空的,没有人办公。
因为是联合调查小组,所以办公室也就一个,配一个专职办公室主任。另外配了一个会议室,方便我们调查组开会研究。
突然成立的调查组连工作方向都没有。我们坐在会议室里,一声不响地喝茶。
许美丽是我们调查组临时抽调过来的组员,我们这些领导开会研究事,她就得充当服务员给我们端茶倒水。
戴安在喝了一杯茶后才开口说:“各位,请大家畅所欲言吧。”
法院的副院长就笑,说:“戴书记,怎么个畅所欲言法啊?这个调查组主要的工作方向是什么,我实话实说,还真不明白啊!”
戴安沉吟一下说:“老米,通知里说得很明白了。我们调查组的主要任务,就是查一查信访工作存在的问题。”
我心里一惊,想道,通知里并没有这样的说法。联合调查组的通知里明确是查明素雅上访的事,怎么扯到信访工作了呢?如果按戴安的说法,就是否定了历练副秘书长的工作成绩埃
历练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们在送给市政府的报告里说得很明白,市政府的通知里也说得很明白。但戴安为什么要这样说,是故意引导工作方向吗?
我还没开口,检察院的副院长接过话说:“戴书记啊,查信访工作落没落实,跟我们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和老米是司法系统的,政府的工作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来查。”
戴安笑道:“我听说,市长来信访局接访的时候,遇到了拦路喊冤的人。市长你们都清楚,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喊冤,而且还赶在他来接访的时候喊,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的工作,就是查明这些情况。我说得清楚了吧?”
戴安说完话,将眼光投向我,微笑着问:“陈局长,你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我抬起头,看着戴安的眼睛说:“我觉得,戴书记理解得对。我们这个调查组,主要就是查清喊冤的老百姓究竟是为什么事喊冤。如果是我们的工作出了纰漏,就应该改过来,给老百姓一个交代才对。是不是这个意思?戴书记。”
戴安轻轻敲着桌子说:“陈局长说得很对。我们就按这个思路走。”
检察院毕竟是专门办案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问我:“陈局长,喊冤的人呢?”
我摊开双手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检察院副院长显然有点不高兴,将手里的茶杯墩在桌子上骂了一句:“乱弹琴。”
法院副院长老米给我解围说:“老郁啊,人家陈局长来信访局上班还不到半个月,就遇到这档子事,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正常的嘛。”
老米是在为我开脱,老郁的话里是带着责备的意思的,谁都能听明白。
“先找到人再说。”老郁站起身不满地说:“这个找人的事,最麻烦。我觉得最好是动用公安的力量。他们人多,三流九教的人都认识。要找个人很容易。”
戴安迟疑地说:“通知里没有公安局的人来参加,我们去动他的人,说不过去吧?”
“没有他们就不能用了?”老郁敲着桌子说:“都是为革命工作,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分什么你的我的。”
戴安似笑非笑地问:“我如果没事去用你的人,给不给?”
这句话堵得老郁半天没说出话来。像他们三家,都是办案单位。纪委负责党内干部违纪违法问题查处,取得证据了,移交给他们检察院。检察院将证据审查落实了,叫来法院的人,对着法律文本,一锤敲下去,该几年几年,该杀杀,该关关。
表面看他们都在一条线上,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中游,一个在下游。实际上他们三家,缺了任何一家,都会失去法律效力。
办案单位的人手里都有权,而且是实权。不像我们信访局,虽然名曰办案,手里却是一毛钱的权力也没有。
讨论了一个小时左右,最终形成决议。
首先找到当事人,对照喊冤人递交的材料,将涉事人员先控制起来再说。
讨论到这里,问题又出来了。控制涉事人谁出面?
纪委说由检察院出面,检察院说自己没这个权力。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达成统一意见,由调查小组出面协调,先以违反纪律的名义,由纪委出面。
工作会议结束,锣鼓敲响了,接着就需要猴子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