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是国子监的助教吧,看来是安闲饭吃得太多了。”过了会儿,李隆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太子李亨:“亨儿。”
“儿臣在。”
“这等人物,终身不可用之。”李隆基缓缓道。
“儿臣记着了。”李亨垂头应道。
但在李亨心里,却是另一番风云变化。
李隆基很少这样对他嘱咐某件事,莫非父皇是有意退位,所以才会如此交待?
不过,瞿昙巽此人,不但要用,而且要大用……
对于李亨来说,李隆基觉得不可用的人,那就一定是可用之辈。特别是这个瞿昙巽如今做的事情,甚合他意,让他觉得非常非常开心。
叶畅屡次三番坏他大计,还是李林甫的女婿,另外,叶畅本人的存在,也是对他帝位的一个威胁——全天下人几乎都知道,叶畅对他这个太子不假言色,分明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甚至叶畅拉着满城的权贵合资办商会,也没有让他分润得一星半点的好处
李亨对叶畅的恨意,与其说是来自于叶畅的所作所为,还不如说是他将自己对父皇李隆基、前宰相李林甫的恨全都转嫁到了叶畅身上。他自己却不明白这一点,故此才会纠缠不休,甚至一提到叶畅便眼睛发红。
瞿昙巽并不知道,李隆基对他跳梁小丑一般的行径极为不满,他离着李隆基毕竟太远,现在要做的,是迎合当朝敌视叶畅的权臣们的心意。故此,他对自己方才的决断非常满意,顾盼之间,便有些得意洋洋。
然而就在这时,听得外边马蹄声响,然后从城南,二十余骑小跑而来。
城头上的李隆基等得也有些心焦,正准备派人去催叶畅,听得旁边有臣子说了一声“来了”,他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翘首向南望去。
叶畅一马当先,行在最前。
他身上着的是便服,而不是官袍,也不是武将服饰,只是一种紧身衣靠,类似于武师、杂伎所穿的对襟窄袖短服。但与一般的对襟又不同,立领、盘扣,被火熨斗烫得线条笔挺,让人显得英姿博发。在襟前、腰前的两排四个口袋,大约是方便放置东西,这倒是与大唐此时的装饰颇为不同。
“这身衣裳倒是不错……叶畅然其实是个雅人。”李隆基身为当代有数的大艺术家,审美还是有些超前的,看到叶畅这身衣裳,不由笑着道。
不仅叶畅穿着这样的服饰,他身后的诸人,也全是这般服饰,李隆基眼花,看不大真切,而视力好的,则看到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年轻。
一个个都只是二十左右,大多数都二十不到,身材高大,体型健壮,和他们相比,那些算学馆的太学生们,就显得有些猥琐了。
这也难怪,叶畅等人外衣之下,都穿着棉衣棉裤,甚至还有羊毛织就的羊毛衫,他们又个个血气旺足,外头虽然冷,他们都不畏惧。而瞿昙巽带领的那些算学馆的太学生们,越是额冠博带让自己有古贤之风,就越是不保暖兜不住热气,加之平时欠缺锻炼营养也比不上叶畅身边的人,一个个在寒风中瑟缩,甚至有鼻涕淋漓者。
然后便看到叶畅等人下马,向着李隆基这边行了一个礼。他们动作都是整齐划一于净利落,一看就是精明强于反应敏捷之人。
这是大唐,大唐还留有一些两晋南北朝的遗风,颇有些美即正义的民间认知。故此,叶畅等人从人群中穿过走向试棚之时,周围顿时有人喝彩:“好
“赞”
盛唐之包容,远胜此后,故此叶畅这等服饰,立刻吸引住了众人的眼球。不少年轻人,心中羡慕,只想着自家也要做一套这样的衣裳,骑马射猎,或者球场奔跑,当真是再英俊不过。
有那芳心萌动的仕女,看着叶畅身边的这些少年郎,眼睛便有些挪不开。再对比一下瞿昙巽身边的那些猥琐男,一个个顿时忘了方才瞿昙巽对叶畅的攻击了。
就算有记得的,此时也忍不住叹息:“看叶中丞一行,个个便是忠义才智之士,再看那洛阳算学馆之辈,个个獐头鼠目,便是奸人宵小——这也难怪,若非奸人宵小之辈,哪里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勾当”
“我看那个带头的,就是那个瞿昙巽,一瞧他模样便知其人狼心狗肺,你看他鹰鼻豺声,这等人物,若不是恶人,谁是恶人?”
“正是正是,也不知道叶中丞为何被这小人迫到如此地步,以叶中丞权势,派两兵士便可将这小人擒下,直接打杀了事,何必这么麻烦”
“这你等就有所不知了,莫看瞿昙巽是小人,他身后却是有大人物。而且叶中丞乃正人君子,总不能象瞿昙巽这般恶毒小人一样不择手段。”
“有理有理”
围观百姓们的声音传入瞿昙巽的耳中,他气得全身发抖,险些要风疾发作
他方才以三寸不烂之舌,好不容易坏了叶畅名声,这让他昨天被打的事情,也成了叶畅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铁证。他原本以为,这样一来,自己一方可以利用百姓们同情弱者的心态,增加叶畅方的心理压力,这乃是兵法中所说的攻心为上。
结果,叶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带着人穿了这一身怪模怪样的服饰过来,便将他所有的招术尽皆破去,他方才的种种举动,除了让周围围观百姓觉得乃是小丑行径外,还多了个恶毒小人的名头。
而且那些百姓敬畏叶畅,对他却是不怕的,当下便有人大声叫骂,一个开头,连着便是十人百人应和,围观者纷纷指着他和算学馆的太学生怒骂,骂得众人灰头土脸,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精气神自然就萎糜下去了。
倒是叶畅,走入了试棚,听得外边叫骂之声,又走了出去,向着周围做了一个团揖。
“别吵,别吵,叶中丞似乎有话说。”
“听听叶中丞说什么”
叫骂声渐歇,叶畅再团揖一回,笑着道:“今日所争,乃算学本领,非是球市,哪边拥护者声大便可士气大振,而是需要安静方成。等会双方较试,还请诸位安静一些,叶某在此谢过了。”
众人微微骚动了一下,然后算是安静下来,叶畅这才转过脸,不过仍然没有看瞿昙巽,而是对着试棚中的一个绿袍小官:“时间将至,君且去请圣人下旨,双方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