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以来,为相者以李相公时间最长,如今相公大权在握,天下侧目,潜伏爪牙以待时机者不知凡几奈何相公却做些亲痛仇快之事,也不知是何方小人进谗言,意欲绝相公与我二家之好……某每每思及于此,不禁长嗟。”
说完之后,叶畅当真是一声长叹,唏嘘不止。李林甫也不禁怔了一下,然后眉头顿时一紧。
叶畅迈步走出了月堂,李林甫却坐回了原位,开始思忖叶畅临别时的那番话来。
这番话乃是挑拨离间,这一点李林甫一眼就看穿了,但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因为李林甫也不禁也深思,他原本是极为看好叶畅的,并且在叶畅最需要帮助时伸出过援手,为何二人的关系,却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叶畅直指是有小人在他面前进了谗言,仔细想来,叶畅人虽然去了辽东,礼数上却从来不亏,几乎每隔两个月就有书信来此,禀报辽东的一些事宜,还奉上厚礼。仅过去一年,自己从叶畅手中收到的礼物价值,当在两万贯之上
便是对着空娘,他似乎也是深情款款,书信频繁。李林甫自然不会无聊得去偷看叶畅写与女儿的信件,不过每次看到女儿收信之后的神情,李林甫也会觉得欣慰。
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叶畅对于自己家族的意义,所以在得知当初杨洄并非奉叶畅之请来探口风之后,自己才会做出种种针对叶畅的布置吧。如今虽然凭借这些布置,迫使叶畅做出了让步,获取大量的利益,但却损害了两家的信任。这其中是得还是失,还真不好说。
叶畅最后走时那一句,便是点破此事,让他去寻那个进谗言小人的麻烦吧
李林甫眼中闪动了一下光芒,淡淡笑了起来。
他便是做错了什么……也不可能成为叶畅这等小儿的棋子,这小儿终究是嫩了些
出了月堂,卢杞便迎了上来,向叶畅施礼,笑眯眯地道:“叶司马,请这边走。”
他出现叶畅并不意外,这厮也一直在叶畅的关注之中,自从投靠了李林甫阵营之后,他简直就将自己视为李林甫的家仆一般。而李林甫也信任他,对他颇多提点,甚至还在户部给卢杞安排了一个主事的职位。
当初卢杞依附李适之却未得的东西,在李林甫这边都已经得到了。
“许久不见了。”叶畅淡淡地对他颔首为礼。
卢杞却笑道:“不久,不久,昨日叶司马离开时,某正好来,见到了叶司马的背影。”
二人一边寒喧一边出了李府的大门,相揖作别时,叶畅才直起身,突然听得卢杞小声说了一句:“杨齐宣。”
叶畅愣了一下,向周围一看,却没有看到杨齐宣其人。
他熟悉李林甫家的情形,知道这杨齐宣乃是李林甫亲自挑中的女婿,如今便身居谏议大夫之职。卢杞莫名其妙提起此人,是何用意?
当他凝神想问时,却发现卢杞已经转身又再入李府大门了。
叶畅看不到卢杞的面上神情,这张原本就奇丑的脸,此时甚至有些扭曲。
“叶十一固然可恶,但终不曾因我之面容而嘲笑于我,况且我与叶十一交恶,乃是我欲与他为难在先杨齐宣不过是依附岳家而得美官的竖子小人,竟然敢在李公面前进谗,欲逐我而后快……让这两人相互厮杀,谁死谁活,都乘我意”
卢杞相貌丑陋,虽然自诩机警聪明,可也知道,若无机缘,自己想要获取高官显爵是极难的事情,别的不说,进士一科考试就很难过,因为此时科举除了考成绩,还要看长相。对他来说,投靠李林甫就是最大的机缘,杨齐宣辱他蔑视他,他可以暂时暗暗记下来,隐忍不发,但是试图在李林甫面前诋诟他,便是断他前途,他绝对不能忍
叶畅不知道卢杞的心思,因此只是暗暗记下了此事。
回到自己宅前,却见门口有不少人,见他回来,一个个都拥上来招呼:“叶司马回来了”
“小人见过叶司马”
周围顿时一片吵闹,叶畅原本静心想着事情的,也被他们闹得没法想了。听得他们纷纷叫嚷,原来是京城中一些人家的仆役,不是来送名剌,就是来问候。
昨日之前,这叶宅前还是冷冷清清,而到了现在,便热闹成这个样子。叶畅做了个团揖,笑容满面将这些人应付走后,累得比起面对李林甫毫不逊色。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些人背后,大概就是施加压力将龙武军调走的那些贵人们。他们上前来,不仅仅是示恩,也是表明立场。
进了门,叶畅又是一愣,外头一堆人,不曾想里面也是一堆人。
其中一人,四十左右的年纪,笑着对他拱手:“贤弟既入长安,也不来一封信,让愚兄做好准备,以至生出这番事端来”
“杨兄来了”
见是杨钊,叶畅的眉头轻轻抖了一下,心中暗暗冷笑了声。
他对杨钊,那是没得说的,以往杨钊也算是义气,给予了他不少方便。但是这一次,却让他甚是失望。
以如今杨钊在李林甫身前的地位,叶畅就不相信,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却是一声不吭,这等心性,显然,以往颇讲义气的杨钊,在高官显贵了两年之后,已经有所改变了。
心中不满,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相反,叶畅显得比之前更为热情,上前抓住杨钊胳膊摇了摇头:“说起来是小弟我失礼,不曾遣人通报兄长一声……咦,这位郎君看上去眉宇不凡,不知是何人?”
“此为犬子杨暄……暄儿,快拜见你世叔。”杨钊笑着吩咐道。
那杨暄年纪不比叶畅小,闻言慢吞吞拜了下去,叶畅却一把将他拉起:“不可不可,咱们各自结交,何必如此多礼?”
杨暄顺势便站了起来,杨钊瞪了他一眼,他却只作不知。杨钊心知这两年养尊处优,让自己这儿子也心傲了起来,当着叶畅面不好教训丨只能又瞪一眼了事。
“我来迟了,贤弟受苦了。”寒喧已毕,杨钊言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