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粉黛在院子里坐下,凉了一夜的石凳浸得她一个激灵,全身都凉透了一般。可她并没有起身,就让这样的冰冷一直蔓延着,直到指尖都凉了,直到冬樱都来了,她这才对劝着她回屋里坐的冬樱说:“不要紧,凉点好,凉点头脑清醒,能让我分得清谁是谁非,分得清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我该有的。”
她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虽然穷了点,虽然眼瞅着压箱底的银子就要空了,虽然很快地她就得想办法谋生计让日子能维持下去。可是凤粉黛想,就算一直这么穷苦着,也比从前在凤府的日子好得多了。她有点想不明白,何以从前的自己就那么的喜欢争斗,何以从前的自己就那么的在意凤家的一个嫡女之位。现在回过头来看,即便她做了凤家的嫡女又能如何呢?现在凤家都没了,她是嫡女也不过就是个落破家族的嫡女,永远也成就不了另外一个凤羽珩。说到底,她没有凤羽珩那样的本事,也没有凤想容那样好的性子,更不会高瞻远瞩,从最开始就站错了队,以至于落得如今无亲无友。
可是又能如何呢?她笑笑,还有小宝啊!那个孩子不管到底生父是谁,母亲总归是韩氏,是她的亲弟弟。
“身边有个亲人的感觉真好。”她对着冬樱笑笑,可那笑容也不过一瞬,很快便又黯淡下来。她跟冬樱说:“过了这个年,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你走吧!不用再侍候我,再去找个性子好的主子跟着,好歹不用像现在这样,十天都吃不上一口肉。”
冬樱一愣,凤粉黛愿意把卖身契还给她?这是她曾经多么梦想的一件事啊!这位凤四小姐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对她也是非打既骂,她曾经那么想能要回卖身契得回自由身,曾经想过不管再跟个什么样的主子,都会比凤粉黛好的。
可是现在,当凤粉黛真的说要把卖身契还给她时,冬樱竟有些不知所措了。也忘了高兴,反而是愣在原地,鼻子发酸。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愿意走,并不是很想抛弃凤粉黛再去讨新的生活,跟着凤粉黛都习惯了,她的生命已经跟凤家、跟凤粉黛完全的融入到了一起,再言离开,就好像被爹娘赶出家门一样,心里难受。
她摇头,对凤粉黛说:“奴婢不走,小姐若是为了省月银,那就更不必赶我走了,奴婢不要银子,就想陪着小姐和小少爷就行。现在日子是苦,但这也没什么,做下人的什么苦吃不得的呢?您一个大小姐都能过这样的日子,奴婢有什么不行。再说,从前日子好的时候,小姐也没亏待过奴婢,好吃好喝好穿奴婢都尝过,这辈子不遗憾。小姐也不用担心以后的日子,奴婢都想好了,等过完年奴婢就到外头去接点针线活计,赚不到多还赚不了少么,咱们粗茶淡饭的,至少能吃个饱。”
她说完,也不等凤粉黛回话,转身就进了屋,再出来时,带了个斗篷给粉黛披了起来。粉黛一愣,“这斗篷是狐狸毛的,很值些银子,我记得让你拿出去当掉的,怎么还在?”
冬樱轻叹,“奴婢没舍得当。小姐从凤府里带出来的东西本就不多,这斗篷您一直很喜欢,咱们现在还活得下去,没必要为了换银子就卖了它。”
粉黛怔了一会儿,伸手去摸那件斗篷。雪白的狐狸毛,是从前凤家兴旺时,凤瑾元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时她还小,将将九岁,身量也没现在这么出息,斗篷现在披起来都显得很小气了。可她一直宝贝得紧,舍不得用,毛色直到现在还发着亮,特别漂亮。
这是凤瑾元唯一一次送她这么好的东西,还是韩氏又哄又闹帮她求来的。在那个父亲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凤沉鱼,其它的女儿在他眼里都是为了给沉鱼铺路的石子而已。现在,那些曾经辉煌的人都死了,反到是她活了下来。这样想想,凤羽珩对她还是不错的,至少曾经跟其作对的人里,就留了她这一个活口。
凤粉黛苦笑,早知今日心境有如此变化,她当初就不该为了个破嫡女做尽违心之事。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现在懂得的道理都是用当初犯下的错误换来的,时光不能逆转,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的希望已经没有了”她开口轻轻呢喃,“二姐姐,不能让你再没有希望。快点回来吧!我总觉得这座京城并没有表现上那样平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