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动传到外面去,将门已经关好。光线微弱,见创上似乎拱着一团,赵莹心里有些慌,也知道杨冲锋很机警,身手很好。怕他万一醒来发难,但走近创边见那团没有什么动静,心里放心不少。要不是走进,也看不准。
待走到创边,赵莹就觉得不对头了,创上虽然看起来像有人,但走近了却看出哪里是有人在睡?赵莹心里一急,顿时将房间里的灯打开,创上就是将枕头和沙发垫子放着,然后将被单盖在上面。要不是走近创边或开了等看,根本就难以发现他玩的这花样。
赵莹心里气结,打开门就像往外冲去,第一念头杨冲锋肯定和洗浴中心里的梅姐、李姐那里去了,今晚吃饭时,两人对杨冲锋那样子就看出一些名堂来。贱女人。赵莹心里的恨意顿时充塞了全身,这时要真是见到杨冲锋和她们在一起,会不顾一切发作起来。
开了门后,赵莹却收住了脚步。虽然愤恨虽然想将他抓住将他狠狠地往死里揍,但也知道,这时撞扑过去什么都抓不着的。不说找不到杨冲锋在哪里,就算他真在洗浴中心里,自己要找到他也很难,等自己找时,进中心里他就知道了,还不找逃跑回来?心里的委屈,让赵莹靠着门边两眼的泪狂涌而出,也不去拭擦。
就这样站了个多小时,夜很寂静,外面的夜风热气已经消解,偶尔吹过来,赵莹却没有一点感觉。心里的痛感却是那么地强烈,像是有刀割一般,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这样。那种痛和深深的失落,让赵莹有一种厌倦,就想半夜里开车直接回京城去,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什么都不管理什么都不要了。
可心里又有另一种声音,那是不甘,不甘心啊。赵莹什么时候做事半途而废过?今晚这流忙半夜里出去,那是他坏了条约里的规定,那就要惩罚他才是。自己没有错,为什么要自己来担负他的过错?是他对不起自己。
不知又过多久。
赵莹感觉到有人潜伏过来,心里一动,心里竟然是一种慰籍的情绪,让她更是咬牙。只是这时没有时间来剖析自己了,转身将门关好,把灯也关了,坐到沙发上。不一会而,门从新开了,很快有个人钻进来。关了门,开了灯,见杨冲锋平静地看着自己。赵莹再也忍不住扑到杨冲锋身上,张开口就咬起来,非要咬下他一块肉来才解气。
男人的身上明显有着洗浴的味道,也有女人的味道,要说他不是去和女人做那些勾当,任谁也不会相信。赵莹咬住杨冲锋肩臂上的肉,狠狠地咬住不放,就像要将那块咬在嘴里的肉咬下来才肯罢休。
杨冲锋虽然痛,却没有发作,知道赵莹发现自己不在房间里会发作,却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感觉到她不肯就这样放开,杨冲锋用手抵住她的脸,说“真要发疯我可要打昏你了。”
“你最好打死我。”赵莹已经感觉到口里有鲜血的咸味。
“做什么,天不亮就过来发疯,真着魔了啊。”
“你说,你半夜跑哪里去了,你敢说不是去和女人耍流忙了吗?”
“哪是,为红头文件的是,我也得出去探探他们的动静。”杨冲锋说假话很镇定。
“信你才见鬼,一身女人味。”
“不是你才扑过来吗?”
赵莹彻底被激怒了,扭头冲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了房门就听到一阵打砸声,杨冲锋无奈,只得由着她。
已经慢慢习惯了赵莹的赌气,阙丹莹走进办公室里,赵莹眼都不抬一下。阙丹莹虽不知道她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这时也没有机会去想,见杨冲锋在办公桌那里,走过去说“杨县,有个情况下面的人找到我说,我觉得要向县里反映。”
“哦。”杨冲锋说,一般的事,阙丹莹都会独自处理了,不会像今天这样来跟杨冲锋说。“是什么事情?”
“七里乡茶树村又有几个村民的小孩,莫名其妙地得一些病,住进县人民医院里。乡村里的人都怀疑是湘省那几家小厂污染导致的,却没有什么证据。”阙丹莹说。
“什么厂,污染情况怎么样?现在有多少人在医院里?”杨冲锋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
七里乡是指那个乡的人无论往哪里走,都要走七里的山路,也是柳河县唯一处于山地地貌的乡。和湘省比邻,交界处正是茶树村等七八个村,那一带有一条内流河,河水几经转折,却突然消失在山洞里。七里乡山高林密,可用的古树林木不少,全乡林木资源丰富。七里乡离县里却不近,茶树村更是和湘省那边的乡接近多了。赶集什么的,村里人大多往湘省里去。
“情况是这样的,三年前,茶树村就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少的孩子经常性突然发烧、烦躁、腹痛、便秘、腹泻等病症,得病的人在乡医院里救治不了,到县医院后,也没有很好的疗效。开始都不知道原因,后来,一个主治医师就问到村民们村里的情况,建议他们到市里去化验血样。结果化验出血样里含铅超标严重。三年前,村里人就到厂家闹了一阵,厂家给村民们出来些医疗费后,又给村子里一些钱。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县里也没有做出什么回应来,因为对方是另一个省的,跨省的事情更难处置。村民们没有在说什么,县里先乐得清静。”
“他们那边是什么厂?是不是污染很严重?”
“那几个厂都是湘省华星镇定几个企业,是五年前从发达地区招商引进的。一个叫旺宝冶炼厂,一个叫华星镇回收炼制加工厂,另一个是华星镇纸厂。三个厂都设立在山窝里,近水,直接将工厂的污水往山溪里排放,根本就没有做任何处理。华星镇铅锌矿藏很丰富,两个厂就是对出产的矿做粗铅冶炼,污染很严重。”
“三年来他们一直在生产?”
“据说还在扩产,除了茶树村外,另几个村的人也有类似的情况,去年村里的人和对方厂家发生过一次直接冲突,械斗伤了一些人。双方更加敌对,县里对村里的人也进行了安抚,但这事却只是搁置下来,没有得到很好处理。”
“昨天茶树村里有几个小孩又出现以前的那种病症,今天他们送到医院里来救治,村里有十多人一起到政府里要求解决这事。我把他们都请到办公室里呢,杨县,我来请示下要不要给县委那边报告。”
“一起先去看看。”杨冲锋站起来,对七里乡茶树村的事,还没有听说过。之前,县里只怕是真的这样的事就算努力去处理,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才一直拖着吧。事情涉及到不同的省份,处理起来,对方未必会将柳河县这边的事当成主要事来对待。湘省的华星镇有三家厂都是几年前才引进的,自然为这个镇带来了经济效益,要是将这一点厂关了,那边经济上受到损失,也不肯主动去做这样的事。
县里该做什么样的工作,还有待先将情况弄清楚,之后给县委汇报或给市里汇报,才有可能做出相应的决定。
两人出办公室,赵莹也跟着走,虽不和杨冲锋说话,但随时都一步不拉地跟在杨冲锋身后。走到二楼政府办里,见十多个人在里面,而里面的秘书们都不便办公了。杨冲锋走进里面时,见来的人身边都放着水杯,虽然没有人喝,但也体现了政府办里工作人员的基本素质。心里对阙丹莹又高看了些,有好多领导,才会有更优秀的职业。
阙丹莹将杨冲锋给来人做了介绍,有人听说是副县长来了,就围过来,七嘴八舌乱纷纷地诉说起来。有两三个妇女就哭起来,什么都说不清,杨冲锋只听明白说什么黑水、孩子。先安抚一阵,将这些人请到政府会议室里去,让阙丹莹安排两个人到会议室做记录,让茶树村的民众将那里的情况说出来。
杨冲锋坐在会议室里听着他们说,慢慢就弄清楚一些情况。春天之后,两家炼制厂部进照样生产排污,还扩大了生产,每天都想小溪里毫无顾忌地将污水排走。华星镇的位置比茶树村要高些,处于上游,不仅仅是小溪里的水污浊腐臭,充满刺激味,就连村里的泉水同样有着那种刺鼻味。
村里不仅是人得很多怪病,猪、牛、羊等也得不少怪病,经常出现一些猪或牛突然就死了,而村里的一些孕妇,这几年里也常有流产或死胎,有些孩子生下来就很奇怪,痴痴呆呆的不少。天热了,村里的孩子们不听大人的话,到小溪里玩水,今天到县里来的这几个就是到溪水里玩之后病情发作的。
说了一两个小时,总算把情况基本说清了。杨冲锋只得先将茶树村的人请回村里,承诺一定会解决这件事,但也不会立即就会有结果,毕竟牵涉到另一个省,要请村民们有一些耐心。见杨冲锋说得在理,村民们就先回走了。
阙丹莹看着杨冲锋,要等他决策。按一般的处理方法,是县里先调查出一份较为全面的材料,然后报市里,得到批复后,再和湘省那边相关部门联系。最后还得湘省的行政部门作为,才会有一定的效果,这种事情,通常都很难有什么结果的,或说得到的结果很难让人感觉到完满。
知道事情是这样,但还得要去做。事关几个村的村民,要让他们有正常的生活环境,不少污染影响。县里肯定要出面作为,单凭村民和对方交涉,最后又会演化为械斗,也会将双方敌对立场愈演愈烈。
“先去医院看看吧。”杨冲锋说,知道村民的几个小孩因为这样的事而进了医院,不去看看,心里也过不去。虽说不能直接帮他们什么,政府到了,也表示出关心,在说这也是材料中的一部分。
途中,杨冲锋给阙丹莹部置了任务,在半个月内,将茶树村等几个村子的情况,做个全面的调查,写出相应的第一手材料。再和湘省的相关部门反映,相信对方在事实面前,不会熟视无睹。要全面的材料,半个月时间确实太紧了点,好在之前有这方面的东西,稍加整理,将缺少的补充进去,也应该来得及。
阙丹莹只是点头,杨冲锋说,“要注意安全。”双方的人既然有敌对情况,那对相应的污染情况进行调查时,对方肯定会做干预的。这些是在上偶尔也会爆出一点消息,杨冲锋怕阙丹莹他们出什么事故,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九月将近了,黄琼洁在京城里将养身子,每天都有情况传过来。张馨也觉得到京城里读高中,之后,是不是检查组那里读完,也得到时再决定。黄琼洁的情况很正常,体质和心态都很好,又有非常到位的护理。如今已经待产,按算出的时间没有多少日子了。杨冲锋就掐着手指在算着,到哪天请假去京城陪黄琼洁生出孩子。那个关键时刻,杨冲锋总想陪在黄琼洁身边,据说女人第一次生孩子总会特别难,也特别痛苦。虽不能直接替她分担,但总要在她身边给她精神上的支持。
这里出这样的事,杨冲锋虽说答应要为村民们解决,也就没有将时间算得紧。当然,实际处理中也是要时间来消耗的,就算将所有资料交给湘省,对方未必就会将污染厂给处理关闭了,也不可能这边提出来,厂方就改善了污染处理系统。
到医院住院部里,阙丹莹说出生政府办的人来看茶树村的人,就有护士带着三个人走去。之前也没有做什么准备,来时决定得突然,到医院外买了几盒廉价的营养品礼盒提着。茶树村的那几个孩子,分住在不同的病房里,杨冲锋见到那些失神而无助的大人和小孩,心里很不是滋味。倒是那几户人家,知道是副县长来医院看望他们,很是感激。先诉离些苦,女人们也就哭泣起来,没有办法表达,只有用哭泣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将内心的悲苦倾诉出来。
临走时,杨冲锋代表县政府给每一家人送了两百元钱,不能起什么作用,只当是政府会帮他们。赵莹见杨冲锋这样,也想给钱,可平时却没有多带钱的习惯,恨恨地盯着他,又不想开口要他借。
到医院外,几个人都心情沉重,杨冲锋说,“阙主任,你回去组织几个人做准备吧,我找县领导说说情况。我们分头进行,也才好给茶树村的人一点交待。”赵莹没有说话,也不看杨冲锋和阙丹莹,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杨冲锋也懒得问,见阙丹莹下车时她没有动估计要跟着自己身后,那也由得她了。
走进县委里,迎面见江芹敏,说“江主任,书记在不在?”江芹敏先就看见了他,却装着没有看见,这时也不能再装,说“应该在家吧,杨县长,听说七里乡有一些村民为污染的事找到政府了?”
“是啊,我正要跟书记汇报呢。”江芹敏也没打算让他多说,折身往回走,估计原本是要去了解这事的,杨冲锋既然来回报,那就不用再去。“茶树村的人物已经做了工作,让他们先回村里等候消息。”
“杨县长做群众工作真有一套经验嘛。”江芹敏说,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别有用意,杨冲锋也懒得和她费心思,说“还要多向江主任学习。”
江芹敏没有跟杨冲锋一起到朱志飘办公室里去,杨冲锋走到朱志飘办公室前,先敲门,听到说“请进”后推门,是听到朱志飘在办公室里低声地说了句,“就这样,他已经到了。”门开后见朱志飘正将手机挂了,估计先就是江芹敏和朱志飘在通电话,心想这女人对朱志飘还真不错。要是阙丹莹于是这样的情况,肯定也会先给自己通报的。
“冲锋县长,来了。”朱志飘倒没有做出什么假神色来。三个人做到沙发上,有赵莹在两人也不抽烟,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等秘书将水倒好后出去,杨冲锋见朱志飘脸上有种无奈的表情。
“书记,今天七里乡茶树村的人到县政府反映他们村的情况,又有五个小孩病得不轻,村里的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县政府那边会尽快摸准情况。”
朱志飘没有说话,看那样子想抽烟,却伸手将茶杯拿着手里,杨冲锋以为他会说什么,可喝了水后有将杯子放回,没有说话。
“和湘省华星镇那边的交涉,我是今天听阙主任说了一点,他们那边的态度就这样拖着?”杨冲锋对那边的情况了解不多,也不知道之前县里跟对方怎么沟通的。
“也不是,据说三年前柳河这边和对方协商解决两省交界的污染问题是,他们的态度恩热情,也很中肯。当时对厂家也进行了执法,要他们整顿,对已经排放了的污水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处理,任溪水流动带走。只是,十天半个月后,厂家又开工上马继续排污。这两年,我们也多次和对方联系,每次情况基本相同,如果只是简单的说一说,对方也不会当回事,郑重上门,也就维持十天或半个月,说起来也算给我们面子了。这种情况,全国多了去了,都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但几个村的人却拖不起啊。”
“我们都知道,对方也知道这情况。但是,实际情况却牵涉到方方面面,也不是说要将厂子关了就能够关了的。”朱志飘说得无奈,“七里乡不仅是茶树村的几个自然村,其他村多少都受到华星镇的厂子影响,但那又怎么样?我们在下游,对方县委县政府也不是不抓环境保护,我们几乎拿不到他们的错,每一次都配合我们工作,算给柳河县面子了。县里和华星镇都要经济效益,而那几个厂就是华星镇的经济支柱,单纯卖矿和粗炼制后,价格就完全不同。要是把厂关了,华星镇哪里肯答应?全镇的人也不会答应,更涉及到县里的政绩,是不是涉及到更隐秘的东西,没有证据也不能说。就这样,厂家和我们玩迷藏、打游击,关关停停一直拖下来就是关不了。”
实际的情况比想的要复杂得多,原先在一些新闻里就见过类似的情况,不仅仅是地方保护主义,还会牵扯到一些领导的私人利益。关了厂,就会大为损失他们的私利,这才是最严重的事情,也是这些污染厂无法彻底关掉的重要因素。杨冲锋不会将失去想得那么轻易,见赵莹眼里充满了不满,便暗示她别乱说。杨冲锋会照顾朱志飘面子,但赵莹不会替她着想的。
“情况虽然复杂,我们总得要努力去一步步走才是,直接涉及到的茶树村就有几百人,加上附近村子,就是一两千人。”杨冲锋说。
“是啊,代价太大,我们担不起啊。”朱志飘说着,语气里的无奈和无力让人听了感到格外沉重。是不是对杨冲锋这么热情处理这事,感觉到那种没有经历过还不知道其中艰难的感叹?
“冲锋县长,说起来我们作为县领导,也有责任和义务来协调好对方,督促对方将污染厂进行处理。这样吧,先开一个常委会,慎重讨论出方案来。”
“好,书记,我这边让政府办也准些准备吧。”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