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苦闷,道:“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可心中有了疑惑,为何李渊没有说李玄霸?以窦后的刚烈,怎么会容忍这件事发生呢?
李渊道:“女人毕竟是女人,无论如何强煞,对这种事情也是看不开。当年窦后也有身孕,我一时寂寞难耐,就和婢女如意那个了……没想到她对我有情,有了孩子,还隐瞒了下来。后来我知道了,心惊胆颤,可见如意可怜,又想她怀的毕竟也是我的骨肉,总想着要生下来,极力隐瞒。没想到窦后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找到了如意,动气之下,竟导致怀的骨肉夭折。如意早产,就生下了元吉。窦后气恼不过,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如意打的奄奄一息,又将元吉丢出去。我知道此事后……”李渊说到这里,苦笑一下,“裴仆射,我当你是生死兄弟,也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也不怕说这丑事。当年我在窦后床前跪了一晚,只说孩子无辜,求她饶了元吉。她见我苦苦哀求,这才心软,饶了元吉一命。可如意没有被饶恕,终于因我而死。窦后很有办法,对外却称当初扔掉元吉是嫌他丑,捡回来是于心不忍,于是元吉就变成了窦后的儿子,此事也就淡了下来。窦后对我的事情虽是恼怒,可后来因为一个缘由,这才对元吉视同己出。元吉一直说世民来历不明,其实世民没有问题,却是元吉本身有问题了。这个事情,我一直无法对他开口,可说不说已没什么区别了。”
裴寂哑口无言,没想到当年之事竟有这么多曲折。
李渊又道:“裴仆射,我对如意歉仄,她临死前说不怨我……”说到这里,李渊老眼含泪,“她因我而死,见到我后,还安慰我,说不怨我,我怎能无动于衷?她临死前只求我一件事,让我好好的照顾元吉,我怎能不答应呢?我一直念及往事,对元吉难免就溺爱些。”
叹口气,李渊道:“裴仆射,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想你帮我照看元吉,莫要让他再惹是非,等我安心平定天下后,再谈其他。我知道……你是个口风严密的人,所以才对你说。这些事,我就算对建成都没有说。”
裴寂跪倒施礼道:“老臣得圣上重托,当知如何去做。”
李渊扶起裴寂,舒口气道:“憋了我多年的心事,今朝说出,总算快意。”见裴寂欲言又止,问道:“裴仆射,你有什么不解之事?”
裴寂小心翼翼道:“元吉的身份老臣是清楚了,可是……玄霸呢,老臣总觉得圣上待他很是怪异。老臣不是多事,而是觉得祸起萧墙,为祸之厉只怕无穷。”
李渊脸色已沉下来,阴冷如铅云。
裴寂见状,慌忙道:“老臣失言,请圣上恕罪。”
李渊冷哼一声,“裴仆射,我不是怒你,而是对当年之事后悔不迭。”
裴寂见状,不敢多问。李渊四下看了眼,见左右无人,这才叹道:“其实玄霸……”犹豫良久,这才道:“裴仆射,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朕准备让你做件事情,不知可行?”
裴寂跪倒道:“圣上何出此言?只要圣上有令,老臣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李渊望了裴寂良久,拉起了他道:“这件事需绝对的保守秘密,朕除了你之外,还真的找不到旁人来托付,也不想对旁人说起这件事。”李渊口气凝重,裴寂额头已渗出汗水,“老臣只怕辜负圣上的重托,当年在太原一役,老臣丢盔卸甲,早就后悔不迭。”
“这次并非领军,而是传令。”李渊道:“其余的一切,都已准备稳妥,朕需要一个向建成说清真相的人,也需要一个极其稳妥的人。”
“圣上要我对太子说什么?”裴寂忍不住问。
“告诉他,玄霸并非他的亲生弟弟。”李渊一字字道。
裴寂身躯一震,汗水滴落,“这……这个……太子可信?”其实不要说李建成能不能相信,裴寂听到这个消息后,亦是难以置信。
一切不可思议,可一想到李渊对李玄霸的态度,似乎又早有预兆。
“你说了,加上朕的旨意,他就会信。”李渊沉声道。
裴寂喏喏问,“太子还在京师,圣上为何不对他亲口说出此事?”
李渊道:“时机未到,我只怕说出来,建成还不能藏住心事。他若知道真相,就算他不说,待玄霸的态度肯定也有差别,玄霸心思聪颖,说不准会看出破绽,起了防备之心,所以就算建成问我之时,我都没有告诉他真相。我并不要你现在告诉他真相,只想让你等恰当的机会和他说明。”
裴寂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寒意。李渊如此处心积虑,连太子都一块瞒过,心思可谓深沉,自己虽得他器重,但参与其中,是福是祸?
“裴仆射,你还记得当初窦后怀了世民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吗?”李渊问道。
裴寂回忆片刻,点头道:“的确如此。当初窦后说见风头痛的厉害,所以我那段时间去找你,也见不到她。”
李渊缓缓道:“其实她那段时间根本没有头痛,而是遇到了宇文箐。当时我在家中,一直心中惴惴,如头悬刀剑。”
裴寂诧异道:“宇文箐,可否是千金公主的三妹?”
李渊点头道:“你想的不错,她和窦后本来就是姑表亲。”
裴寂想了下,点头道:“宇文家的龙子龙孙多遭大难。文帝自从夺位后,对宇文姓多有猜忌,听说宇文三姐妹都以复国为己任。圣上当时收留宇文箐,可说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不过……圣上重情重义之人,也是难免。”
李渊苦笑道:“朕当初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高大,宇文箐到了我家后,我可说是天天如履薄冰。这件事除了我和窦后,只有个老女仆略知一二。当初我连你索姓都瞒过,只是怕惹杀身之祸。”
裴寂道:“圣上合该如此,可宇文箐和玄霸有什么关系呢?”
“宇文箐当初怀了身孕。”李渊道。
裴寂一惊,“难道玄霸是……”他不敢猜下去,李渊沉声道:“不错,玄霸是宇文箐的孩子,她为了避祸,这才找到窦后,而不是要找朕。你也知道,当初窦后恨不是男儿,替舅父复国,见到宇文箐前来,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收留。我在家中根本没有什么决定能力,只能帮她隐瞒。窦后收留了宇文箐,两人都怀有身孕,各产一子。当时风声甚紧,宇文箐身为叛匪之首,蛊惑作乱,文帝对她早就下了必杀令,宇文箐只怕没有能力养大儿子,窦后这时候又出一计,说不如说她生下个双胞胎好了。让玄霸暂时认她为娘亲,也免了以后的惶惶度曰。宇文箐穷途末路,为了儿子着想,就同意了窦氏的建议。”
裴寂明白过来,“所以窦后生下了世民、宇文箐生下了玄霸,却对外宣称是双胞兄弟?”
李渊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别人都觉得奇怪,为何这双胞胎长的不像,而且体质相差太远,我也只能解释玄霸是病的那个模样。只因为世民是平平安安的出生,宇文箐却连年奔波,躲避追杀动了胎气,玄霸生下来就是体质极弱,太医甚至说,他活不了多久。”
裴寂心中感慨,“当初窦后可说是极为冒险,若消息走漏,只怕圣上真要被牵连。”
“岂止被牵连,只怕要被诛杀九族的。”李渊苦笑道:“试问这种情况,我如何敢对任何人泄露半丝消息?所以这件事我一直瞒在心中,除了窦后和我,再无第三人知道了。”
裴寂想问当初照顾窦氏、宇文氏的人呢,转念一想,并不发问。
李渊又道:“当初窦后要丢掉元吉,其实还仗着玄霸救他一命。”
裴寂不解道:“玄霸当时还小,有什么能力救元吉的姓命呢?”
李渊道:“我当时苦苦哀求,窦后就是不肯留下元吉。我被逼无奈,就对窦后说,别人的儿子我都可以留下来做儿子,为何我自己的儿子就要送命呢?窦后听到这句话后,才让人将元吉捡了回来。”
裴寂有些好笑,又觉得悲哀,可如何敢笑?只能叹道:“圣上也是迫不得已了。可是……玄霸自从跟了圣上后,很为圣上着想,圣上为何对他……颇不信任。”
李渊叹道:“养虎为患,反受其害!当年窦后看出我提心吊胆,对玄霸一直不喜,是以逼我立下重誓,要对玄霸视同已出,她也对元吉和亲生儿子一样,若违此誓,不得善终!是以元吉只知道自己被弃过,却并不认为非窦后所生,只因为窦后自那以后,对他很好。”
裴寂叹道:“窦后为了玄霸,真的算是用心良苦,她对宇文家,可说是仁至义尽。那宇文箐呢?”
李渊冷哼道:“那女人真的天生反骨,不过苍天有眼,她一路奔波,生下了玄霸就一直病怏怏的起不了床了……后来,也就死了。”
裴寂见李渊对宇文箐如此厌恶,也不多说,一时间心绪如潮,不知从何说起。
李渊道:“我本来以为玄霸必死,没想到宇文箐竟然神通广大,居然请来了行踪飘忽的孙思邈给玄霸看病。可不知为何,她不让孙思邈为自己看病,或许孙思邈也医不好她的病吧。后来宇文箐不等李玄霸记事后就死了,玄霸却活了下来。我本来一直想瞒着他,可没想到他不知为何,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是不是窦后告诉他的呢?”裴寂问道。
李渊缓缓摇头,“不是,窦后那时候已知道只要文帝在位,北周再无复国的可能,为玄霸着想,并不对玄霸说起当年之事。”
“说不定是宇文箐留下了书信。”裴寂猜测道。
李渊有些赞同,“的确有这个可能,可事情已无关紧要。玄霸知道了身世后,已是文武双全,习得一身高明的武功。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反倒有些欣喜。玄霸不但学会了高明的武功,还对天下大势侃侃而谈。以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为救李家诈死,然后暗中连施巧计,助我夺取关中,平定河东。”
“那圣上为何对他不满?难道襄阳一败,真的这么严重?”
李渊嘴角抽搐,眼中露出沉沉之意,一字字道:“只是襄阳一败,我再小气,也不会责怪于他。可我渐渐发现,玄霸这人野心勃勃,更深的用意……多半是……想要完成宇文箐的遗愿,光复北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