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乱糟糟,到处是人,你且在这里呆着,等明日一同参加‘长白论剑’,岂不是好?”
齐御风急道:“但是……”
那女子抢断他的话头道:“你放心,你师傅他们都好得很,福康安有什么计谋,也得等大会之后才能施展。”
齐御风心下稍安,又问道:“那个什么‘长白论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道:“还不是当年天龙门走漏了消息,传出这里有什么‘闯王宝藏’,皇帝老儿近些年钱不够花,就把主意打到这头上来了,福康安本来带兵征讨你玉笔山庄,可后来看这玉笔峰易守难攻,岂能是带上几千个普通人就能讨伐得了的?”
“于是他就求皇帝四下征集武林高手,说开什么‘长白论剑’的大会,其实这大会还不是跟当年天下掌门人大会一样,闹个名堂,实质还是为了对付你玉笔山庄。”
齐御风笑道:“那师叔便是准备明日到这大会上闹上一闹了?”
那女子也呵呵一笑,眉宇之间神采飞扬,道:“少林寺大仁禅师韬光养晦,不肯出面,那也只好由我们这些小辈充一充门面了。”
说到此时,情不自禁又想起当年天下掌门人大会时候的故事,眉头一皱,沉默起来。
齐御风走开两步,望着远远的长白山天池,想着这女子,花容犹存,月貌依旧,只是眉上闲愁,郁郁不可解。
她本应是与青灯古佛一生相随之人。只可惜当年遇到了胡斐这样的天下奇男子,从此一生尼姑不像尼姑,俗家人不像俗家人,注定蹉跎。
不禁长叹一声:“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正自感叹之间,谁知那女子耳目颇为灵力,听他吟诗,啪一鞭甩个响,见齐御风回头,便冷笑问道:“小子,你感慨什么呢?”
齐御风见此人发怒,当下心中发毛,便顺口愁眉苦脸道:“我想起我喜欢那个人啦。”
那女子被他一拐带,登时八卦心起,连忙问道:“谁家闺女,什么时候认识的?”
齐御风赶紧上前,将李文秀的故事说了一遍,那女子听闻不由得感叹,片刻后答道:“正好我还没有传衣钵之人,等再见到她,问她愿不愿意与我做个徒弟,也好继承我峨眉道统。”
齐御风心道,这峨眉派掌门怎么都有这个毛病,当年灭绝如此,这女人的师傅如此,现在她当了峨眉掌门,怎么也喜欢拉人家姑娘出家,当即愁眉苦脸道:“师叔,万万使不得啊。”
那女子扑哧一声笑道:“峨眉掌门也未必当尼姑啊,倘若她资质真如你说的那般好,便是不出家当了峨眉掌门,又能如何?”实质在她心中,实在希望这天下灵秀的姑娘,一个都不出家才好。
齐御风这才心下稍安。
那女子看着手边银丝长鞭又道:“我这‘白蟒鞭法’从南宋传到现在,也不知只剩下几成,倘若后辈再不能发扬光大,这路绝学,便也就断了。”言语之中,竟然有些唏嘘之意。
齐御风听得“白蟒鞭法”登时砰然心动,张口道:“师叔,你会《九阴真经》吗?”
那女子听得困惑,问道:“什么《九阴真经》?我怎么没有听过?赶紧去弄点吃食,咱们今天便在这天池边上过夜。”
齐御风大为失望,当下转头去天池里用剑刺了两条虹鳟鱼,劈了亭子上几块木头,烧火做饭。
当天夜里,齐御风躺着沙滩睡觉之时,看那女子依旧看着玉笔山庄的方向,久久凝望,眼角晶莹,似有泪珠。
当下不由得感慨,心道她一生孤苦无依,命运多舛,偏偏一副神采飞扬,俏皮伶俐的性子,还投入了峨眉某个老尼姑的门下,所以自来格格不入。
后来好不容易摆脱了佛家岁月的单调沉闷,涉足江湖之际却又碰到了胡斐,从此情苗暗茁,芳心可可,共同度过了一段浪漫的时光。
倘若她不是尼姑,自可以与胡斐痴缠苦恋,携手共闯江湖,可偏偏命运如此造化,却也无可奈何。
想着胡斐现在娇妻爱子,也算先苦后甜,她却注定在痛苦中左右摇摆,相思难遣,两厢无靠,不禁暗暗为她难过。
其实,还是她——这个曾名为袁紫衣的女人——最可怜。
齐御风长叹一声,翻身睡去。
夜已深沉,袁紫衣翻身而起,换过衣衫,摘下假发,见一轮明月映照天池,水平如镜,便信步走去,看着水中那倒影依旧是娇脸凝脂,眉目如画,宛然是昔年好女儿颜色,身上却是缁衣芒鞋,留着一个光头,不由得一声感叹,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