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大概和她一样,在家里是最得宠的了。
随意想了想,她想起昨儿下了雪,便亟不可待的踩着靴子往窗边走,然后伸手一把推开。
“哇,好漂亮的雪!”
外头的树木、房檐全部银装素裹,从她的位置看出去,天地之间都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黛玉怕风,所以紫鹃等人早上都不敢开窗的。但紫鹃却知道甄茯乃是无心,也不说什么,走到榻前将床帐全部放下来,并将两个照着铜罩子的火炉往床边挪了挪。
甄茯回头看见,似乎明白过来,赶忙将窗户合上,然后小快步往外头去了。
她最喜欢雪了,又仗着身子好,这会儿肯定是要出去搓两把雪团玩玩。
……
黛玉睡眠浅,早在紫鹃和甄茯说话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眷念被窝的温暖不愿意起身。
等甄茯出去,她又捱了两三刻钟才慢慢翻身起来。
因为她听见了外头探春等人的声音……
这些人真是作死,我躲在被窝里都能感受到寒风,外头也不知道多冷,她们这么大早上的就敢到处乱跑。
外头探春等人可不知道被黛玉咒骂了,她们起得早,吃了早饭收拾准备好,就往潇湘馆来,准备早点去给贾母等人请安,然后就可以回园子里准备开诗社了。
只是刚进潇湘馆,就看见甄茯在雪地里和自己的丫鬟打雪仗,欢快的很,探春和惜春也是贪玩的,耐不住邀请,就参与进去搓了几把雪团。
到底以前少玩,只几下就觉得冻得不行,探春适时收了手,笑道:“昨夜的雪真大呢,早起我看了看,咱们这园中,厚的地方积了有一二尺深了!
这么厚的雪,也不知道二哥哥的诗社还能不能开起来。”
说话间门口李纨也走了进来,笑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叫她们赶过去清扫路面了,再说东西和器具这些,昨晚就已经准备好了,今儿保管误不了,你们啊,抓紧时间想想今儿怎么作出好的诗来吧。”
探春快步走到李纨的面前,笑问道:“今儿的诗题是什么?昨儿我问二哥哥,他总不说,定要今儿才告诉我们。”
“这个我可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
李纨笑着,见探春小手通红,便捧起来一边替她搓揉一边叮嘱道:“这雪侵人的很,你们要玩也仔细点,别把手给冻坏了。实在要玩,就找那手套子带上,就没那么冻了。”
探春等人笑了笑,倒也从雪地里走了出来。
等黛玉吃了饭,湘云才姗姗来迟。
众人不由笑她:“寻常这等事,你定是跑在头一个的,今儿怎么最后才来?”
湘云略有些不好意思,推说多睡了会。
黛玉嘲笑道:“她啊,定然是昨晚通宵想那些诗去了,哪里还有时间睡觉?你们瞧瞧,她这时眼眶还黑着呢。”
众人一笑,皆道:“就算要夺冠,也犯不上这么拼。”
湘云无言以对,只能撒娇蒙混过去。
一时来到荣庆堂,宝琴也早已收拾妥当。
贾母不由笑道:“我知道你们今儿有大事要办,一个个都在我这儿待不下去了。”
王夫人替她们解释:“她们今儿个要在园子里作诗呢,宝玉昨晚就叫人到厨房,提了半腿新鲜的鹿肉去了,又要了火炉子和烤架,看来她们今儿的架势不小。”
说完看她们姐妹们在一起窃窃私语,王夫人又嘱咐道:“你们姑娘家身子弱,肉切忌不可多吃,若要吃,也定要烤熟了才行,别回头弄出病来。”
众人赶忙应是。
贾母却显得格外的高兴,因湘云素来贪嘴,贾母便单独提点她:“可听清太太的话了,特别是你云丫头,别仗着身子骨比别人好些,就不知道爱惜。
带坏了宝琴和甄丫头她们几个,回头我可不饶你。”
众人皆笑,耐着性子在这边再待了一会儿,便齐刷刷的往园中约定好的地方去了。
芦雪庵在大观园以西,沁芳溪边,夹在紫菱洲和藕香榭之间的河滩上。
依山傍水的几间房子,加上茅檐土壁,槿篱竹牖,推窗便可垂钓,四面都是芦苇掩覆,别是一番清幽雅致的气象。
因此大家来看了,都说地方选的好。
打扫的仆妇们皆已散去,几间相连的房子中间,大多是怡红院的丫鬟们,她们还在各处准备。
探春便拉着麝月问:“二哥哥呢,他怎么还不来?”
“不知道,二爷叫我们先来,还说姑娘们要是来了,不用等他,该吃吃,该喝喝,尽管玩便是。”
麝月模仿着贾宝玉的口吻,笑着解释道。
探春等人也无法,只能坐下先喝杯早茶,去去寒气。
探春李纨几个正坐在“主会场”闲谈,忽见一个妇人走进来。
“啧啧,好端端两个金玉似的姑娘,浑身干干净净的,却在那边屋里商议着要吃生肉呢,你们还不去瞧瞧。”
李玟、李琦之母李婶娘进来,众人忙让座。
又一查,只不见了湘云和甄茯,她们便知道李婶娘说的“金玉”是指的谁了。
探春站起来笑道:“可了不得,方才太太老太太才交代过,不许她带坏了甄姐姐,这会儿就应了话来。快去拿了她!”
探春等还是笑谈,李纨却当真担心,忙带人出来。
果然透过那木窗格子,看见那屋里的火炉架子上,倒悬着一大块鹿腿肉。炉子旁边,湘云和甄茯,一个拿刀,一个拿着油盐酱料,甄茯还在问:“湘云妹妹,你真的烤的熟么……”
“当然,我可会烤肉了,以前二哥哥也带我们在园子里野炊,就是他教我烤的,你不用怕,你要是不放心,等会我先吃就是了。”
李纨等听了忍俊不禁,走进去说道:“云丫头你也少作兴些,甄丫头是个娇贵的人,又没吃过这个,你可不许胡来,还不把刀放下,割伤了可是闹着玩的?”
湘云此时兴致已盛,又如何听劝,只笑道:“大嫂子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不会割到手,你瞧……”
说话间,已经一手掐肉,一手执刀从那鹿腿上割了小小一块肉来,然后连忙铺到那架在火炉子上的铁丝网上,又拿过甄茯手中的盐罐子,拈起一丢丢盐撒上去。
手法虽然显得有些生涩,到底还是稳稳当当。李纨见了也就不说什么,让大家周围坐下,自己也在旁边监督,若有意外,她也好及时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