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有些……不磊落。
贾宝玉摇摇头,心道,看来人皆同情弱者,这件事亘古不变。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水姑娘这般说,倒是抬举我了。
难道你哥哥带兵襄助二皇子谋逆,是我怂恿他的,还是我逼他的?”
“我哥哥没有谋逆!!”水晗月哭着喊道。
外面的廊上,茗烟咳嗽一声,低声问道:“王爷……?”
“无事。”
贾宝玉回应了茗烟一句,然后才看回哭的泪人一样的水晗月,并不与她争辩,继续道:
“水溶襄助二皇子窃据京城,杀了原五城兵马司裘都尉、禁军将领单涛,软禁监国王爷忠顺王,这些都是无争的事实。这是一。
另外,我贾家和你水家虽然同属四王八公一系,但是论朝中权势、富贵早已远非昔日可比。
虽然有过一些来往,也不过是礼尚往来,泛泛而已。
说起来,当时你哥哥身为二皇子身边的左膀右臂,大权在握,而我贾家却被诬陷为逆党而被官兵包围差点被抄家,那些人也是你哥哥派的,你可知道?”
水晗月道:“才不是,我哥哥都与我说了,他相当爱惜你的人才,原本不想与你为敌的……”
话没说完,好像自己也意识到一点问题。
不愿为敌,但终究只能为敌。
贾宝玉还是不与她争论,继续道:“其三。自古以来,凡谋逆罪者,下场至少夷族。
以你哥哥的罪名,若是严格以朝廷法度论,你们水家京中外加南边一共十几房,应当全部被抄家问斩!”
水晗月身子一抖,面色都白了几分。
“但是自本王代理朝政以来,主张宽仁之政,这才免去你水家夷族之罪,改为抄家、流放。
以这样说来,我当是对你水家有大恩才是。
如此几条之下,你却言我恩将仇报,是否太过于愚蠢?
况且还有一条不防说与你听,你哥哥水溶原本是忠于陛下之人,深得陛下重用,却因为你与二皇子的婚约,才暗中倒向二皇子,招致此祸。
所以,你若是真想为家族之难找一个罪魁,不防往穿衣镜中寻找。”
水晗月想了一想,才明白贾宝玉的意思,所有水珠顿时挂在眼帘上,目光否定、挣扎的看着贾宝玉。
忽觉脚下一软,幸好被旁边的温琴扶住。
到了此时,大家大概都明白了前因后果,但是却没有因此对水晗月生恶,反而更是同情。
她们都听明白了,水晗月原来才是她们中身份最尊贵之人,那是与二皇子有婚约之人。
可惜天意弄人,如今只能如他们一般,被人圈养在此……
水晗月似乎也知道自己辩不过贾宝玉,便道:“那你抓我到这边来怎么说?”
“你若是想走,大可以离开。
不过北静王府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家你肯定是回不了了。
水家那些侥幸逃得一命的偏房,只怕也不敢收留你这个逆王亲妹,你若去投,除了被暗中发卖、交送官府别无二法。
呵呵,这些你倒是不用太担心,以你如今罪奴的身份,或许出了这道门,失去本王的庇护,立刻便会被官府抓去,重新发往教坊司或者干脆送往边关与披甲人为奴。
就算没有被官府抓住,被人牙子抓去,结果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便是死又何妨?便是死,我也不会待在这里任你凌辱!!”
水晗月正声道。
贾宝玉见此,只是心头一笑。
若是真要一心求死之人,早在抄家那一日便该寻死了,何用等到今日。
若是按照贾宝玉以前的心思,他或许会冷冷的回一句“随意!”
有些人的脾气,他是真不想惯。
但是现在他心境早已不同。
既要享非常人之福,便要有非常人之气量。
因为每个人的思想境界和见识层面都是不一样的,连他自己若是都与她们去怄气了,如何让她们团结、友善的相处呢?
这水妮子,不过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少女娇气,一时不能接受身份的落差罢了。
于是贾宝玉道:“凌辱你?你未免太小瞧本王,也太高看自己了。
不说本王府中美婢、良妾几何,便是她们四人,又岂是你这桀骜不驯的小丫头可比?”
旁边的孙氏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动。
她们一共是六个人,除去水晗月,尚且有五人。
王爷却只说四人,是王爷一时说岔,还是,他心中根本没有将女儿算在她们之中?
不待她细思,又听贾宝玉继续对水晗月道:“你尽管可以去寻死,这是你的权力和自由,不过你最好在选择去死之前,先告诉下面人一声,叫他们帮你先挖一个土坑。
否则等你死了,身体腐变,发霉,长虫,没得恶心到院中之人,她们,可没有得罪过你。
要是再生出瘟疫,那你就更是罪孽深重了……”
贾宝玉这话,虽然没什么威胁的意思,但是众美人皆是娇弱富贵之人,最多想过一死了之这样的事,何曾想过人死之后是个什么光景。
如今听贾宝玉这么细细一说,她们虽然不大懂,却觉得贾宝玉没有骗她们。
“娘,我害怕……”
九龄拉扯了一下旁边母亲的衣摆,眼神惧怕。
孙氏连忙抱住她安抚,同时心中下定决心,不论如何定要讨得贾宝玉的欢喜和恩典,至不济,也不能让女儿受她短命老爹的牵累,定要让她好好活下去……
旁边,其他女子,也大都面容不适,甚至有反胃的反应。
水晗月如是。
十六年掌上明珠,千金万金小姐的生活,让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美好的肉身,变成那样令人恶心的样子……
见贾宝玉站起来,与其他几个人交代了一句便要离开,她也不知为何,忽然跪下抓住贾宝玉的腿,哭诉道:“求求你,告诉我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我母亲……”
家中自然还有其他人,但是到了现在,她只能关心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
贾宝玉低头,见她完全不施粉黛的少女红嫩的脸上满是泪水,一点也没有王府小姐的形象,心中微微一软,便道:“你哥哥罪虽重,但是最后倒也举兵投降,避免了皇城的一场血战。加上你们祖上的功绩,朝廷最后大概会免他一死,叛个充兵流放。
至于老王妃,她在进羁侯所的第二日,便已经去了。”
说完,不再看她可怜的模样,摆开她的手臂,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