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朝会。
这是自秋闱之乱之后的第一个朝会,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朝会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内阁六部几十道衙门,凡主官在五品以上者,皆着朝服,在卯时初以前,就到了午门外等候。
甚至就连一些武勋、宗室,这些以前只知道安享富贵的人,今日也跑来上朝。
贾宝玉自然也来了。
他是踩点来的,所以当那些文武百官、宗室勋贵还没来得及与他多套交情的时候,三通鼓已响,鸿胪寺传“唱”,于是百官排列进宫、入殿。
文官从左掖门入,武将及勋贵宗室等,从右掖们入。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今日来上朝的人有些多,便有鸿胪寺的官员在旁排队。
论尊位,当以贾宝玉为首。
但是那鸿胪寺的官员见忠顺王已经一早站在第一列左手的位置,他看了对方两眼,忠顺王似乎没有留意,他便不知道怎么办。
贾宝玉却不在意,见旁边的人让出位置来,便在忠顺王右边站了。
然后忠顺王似乎才发现贾宝玉在他旁边,他笑道:“好侄儿你也来了?来来来,你站九叔这儿……”
此时大家都排好队要走了,他才这般说,而且肥胖的身躯一点也没有要移动的样子。
虚情假意,矫揉造作的明显。
“好啊,那就多谢九王叔相让了。”
贾宝玉笑着,顺着他那没有力道的拉扯,就走到他的前面。
忠顺王面色顿时异常精彩。
这小兔崽子怎么缺心眼似的,不是说他最“讲礼”的么,这个时候难道他不应该客气一下,说一声“您是长辈,你正该站那儿”这样的话?
“额,王叔是身体不适么?”
贾宝玉走过去,见忠顺王没让开,问道。
“咳咳咳,没,没有。”
旁边是鸿胪寺的官员,后面还有一双双的浓眉大眼看着,忠顺王也不好出尔反尔,只得让开了。
心头暗恨又暗道,看来以后面对这小兔崽子,不能太客气了……
小小的插曲,被后面的人瞧见,心中各有心思。
对贾宝玉和忠顺王都不熟的人,只当是看了个小剧场。
那些忠心于或者是已经投靠了贾宝玉的武将和勋贵,自然是心头暗笑,只觉得忠顺王与贾宝玉的心智、境界差的不能以道里计。
至于那些心向忠顺王的,额,这里几乎没有,也就几个混进来看热闹的宗室成员而已。
并且这些人,还是近来才被忠顺王笼络的。
靠的什么方式,贾宝玉知道,而且贾宝玉知道,熙园那边也知道……
皇帝驾崩,太上皇在熙园根本不可能来上朝。
这场朝会,原本都可以不用举行的。
只因为内阁放话,所以大家就来了。
没有皇帝,总得有一个主持的人。
内阁首辅王维仁作为百官之首,便揽下了这个任务。
对此贾宝玉也没有任何异议。
若非太上皇叫他要多听取政事,他都不想来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事,不会在会上决断,在会上决断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比如涉案官员的处置,皇帝的大丧,再比如此次相关人等的论功行赏,都在他的手中攥着。
在太上皇卧床静养,在新君没产生之前,没有人能够绕过他决定这些事。
因此,一场比较随意的朝会,贾宝玉也就随意的听着。
什么江左水患治理进展,户部近来开支太大,入不敷出了等等。
当然也避免不了涉及皇帝的大丧事宜,又有官员为其他官员求情这些……
“首辅,诸位大人,我有一事请大家共议。”
“何事?”
“时值朝廷多事之秋,偏二皇子谋逆,陛下驾崩,朝政大事无人做主,绝非长久之策。
当此之时,我认为朝廷的首要任务,还是得商议推举新君,至少也要定下储君之位,代理朝政。”
此议题一出,殿内众人尽皆聚精会神起来。
连贾宝玉都是眼睛一眯。
内阁大臣兼刑部尚书宗辙道:“关大人此言何意?太上皇不是已经下了旨意,令靖王代理朝政之事?”
“太上皇确实下过令靖王暂理军政,太师、首辅共同佐之这样的旨意。
但那是在铁网山上,无可奈何的暂行之法。
如今太上皇及百官皆回京,自当恢复国法纲纪。
靖王殿下虽然年少有为,屡立功勋,但是毕竟还年轻,疏于国政。
而且靖王也才刚封王,甚至,连“归宗”典礼都还未举行。
如此,若是国朝大事始终由靖王决断,则名不正,言不顺……”
好一个名不正、言不顺。
一下子说到了最关键处。
连宗辙的眼神都变了变。
他看向贾宝玉那边,贾宝玉却似根本不在意。
倒是他旁边的忠顺王,眼角露出一抹笑意……
“胡言乱语,靖王殿下乃是太上皇嫡孙,是太上皇的所有血脉中,唯一一位御口亲封的亲王!
如今你却在此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岂非藐视圣意,对太上皇大不敬?”
见对方的话锋有针对贾宝玉之意,卫立琁立马出列道。
“卫将军误会了,本官实无对太上皇,对靖王殿下有任何不敬之意,只是就事论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
朝廷可以依赖靖王殿下一时,却不能依赖靖王一世。
群臣听从君主的号令治理国家,此乃天道正理,卫将军以为然否?”
卫立琁面目一塞,有些不知如何反驳。
又看见贾宝玉对他摇头示意,便一哼声,退了回去。
不管此人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他都已经看出来了,对方就是针对贾宝玉的。
谁都知道,贾宝玉刚刚封王,正是需要巩固根基的时候。
他们却急着立新君,这就是和贾宝玉过不去!
见这位关大人“斥退”了卫立琁,其他很多文官立马附和他的言论。
宗辙道:“那不知各位大人,欲推举谁为新君?”
此问一出,刚才还说的火热的那些人,立马住了口。
皇帝驾崩,另立新君,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大家都愿意附和。
但是要拥立谁,这可就关系到站位,那可是大事,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就有人请示首辅之意。
王维仁道:“先帝驾崩,册立新君,此乃国之头等大事。
但是陛下突然驾崩,并没有册立储君,所以此事,便是本辅也实不敢擅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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