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下午未时已过,皇帝的龙辇和皇后的凤辇才从大明宫出来,贾宝玉紧随而上,护卫着前往福康王府。
“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福康王府,所有宾客都已经到位,便连新娘都已经从王家接过来,只是因为知道帝后要来,所以一直未曾拜堂。
当景泰帝和皇后进门,令众人平身之后,自然而然的来到正堂的高堂之位坐了。
帝后主婚,就算是皇子王孙娶正妃也是极其罕见的,何况只是纳侧妃?
加上这远远超出正常纳侧妃的仪制,无不表明着,这是一场典型的政治联姻。
王子腾,这一军中新兴的大将,终究与皇家密不可分了。
更有前来观礼的王公大臣,看着福康王府满眼的辉煌,心中也不禁暗暗思忖,这在朝野之间声名狼藉,连爵位都被削成郡王的大皇子,是否还有东山再起之机?
毕竟,有王子腾还有东平伯(福康王妃之父)等军中大将支持,朝堂上只要皇帝有意,要给大皇子扶持起一批拥护者,也并非太难的事情……
一时间,除了真正打定主意不沾立储浑水的那些,其他人都再次权衡起利弊来了。
观礼台下,杜安樘看二皇子眼神沉寂如渊,他挪了一个位置,低声道:“殿下不必在意,先不说王子腾在军中根基尚浅,便说王子腾是否真心会辅佐大皇子,此事还大有值得商榷之处。
臣听闻,王子腾视其爱女若珍宝,以大皇子之性子,以后未必能够善待之,到时候,别说君臣相得,只怕二人反目也尚未可知。
另一则,殿下应当知道,王子腾乃是靖远伯亲舅,有这层关系在,他并非一定会倒向大皇子。”
曾经钱钊和杜安樘便是二皇子身边最鲜明的两面旗帜,其中钱钊身份虽然不如杜安樘,但是立场更明确。
如今钱钊身死,二皇子犹断一条臂膀,原本有些人以为杜安樘会因此心生退意,至少也会稍存明哲保身之道。
然而,自杜安樘回京之后,不但丝毫未改态度,而且更强硬三分。
甚至他还对钱钊被灭门一案十分关心,数次去刑部翻阅卷宗……
谁都知道,他对钱钊一案的判决结果尚有疑虑。
他身边有好友曾劝过他,切莫忘记钱钊前车之鉴,然而杜安樘恍若未闻。
对此,二皇子自然更加倚重他。
不过此时,听了杜安樘话的二皇子,却没有完全点头,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杜老此言固然有理,但是反之而言,有这层关系在,贾家,同样有没有可能与本王离心?”
“这……”杜安樘一愣,随即面色沉重起来。
“殿下所虑,自然并非毫无道理,不过据臣看来,只怕没有可能,除非大皇子有殿下这样的智慧与胸怀……臣失言,请殿下见谅。”
二皇子摇摇头,淡然的道:“本王明白杜老之意,呵呵,说起来,本王明知道不该这么想,但是却还是忍不住这般思量,或许,这就是父皇想要的结果吧……”
杜安樘心下一叹,情知这是无正解之题,只能靠二皇子自行考量。
只是以他看来,多疑虽然是君主应该有的性子,但是对此时的二皇子来说,怕是并非好事。
他不由想起了上次和太师叶琼的谈话,从他那里,他了解到了二皇子和靖远伯贾宝玉之间有一个无解的心结——
二皇子心仪太师孙女,但是太师孙女却已经被太上皇赐给贾宝玉为妻。
或许,这才是二皇子会那么想的主要原因吧。
有时候,内心深处的一些执念,会左右大脑的思维……
……
贾宝玉披着厚重威武的将军铠甲,与手下将士侍立在正堂之侧。
他能将此时场面上大多数的人看在眼中,自然也能看见拜天地的大皇子和新娘。
说起来,新娘还是他的表姐。
但是一来王瑜柔以前跟随王子腾远赴边关,他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她,二则这是皇帝赐婚,连王子腾都不敢说二话,贾宝玉自然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或许,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女子永远都只是附庸品和牺牲品,哪怕是他的亲戚也不能例外。
若是不想让这样的事情既元春之后,继续发生在三春的身上,自己只有更加努力的站得更高,直到能够完全护住这些他在乎的姐妹为止。
贾宝玉心中,给自己定下新的目标。
不过令贾宝玉有些释然的是,新娘从进堂开始,未曾表现出丝毫有不愿意的神态,动作轻缓,除了略有紧张之外,没有别的异样。
贾宝玉心想,要么就是王子腾夫妇工作做得好,要么就是,人家本身也不抵触这桩婚事。
抛开恩怨来讲,王侧妃,还是皇子侧妃,这个身份绝对令许多名门闺秀向往。
更何况,今日这样的场面,比之王府娶王妃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任何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都会忍不住心潮澎湃,满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的吧。
若是如此,贾宝玉自然更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他还担心,因为他的原因,让自己这个不太亲近的表姐在王府受苦受难呢。
想到这里,贾宝玉又不禁有些自嘲的心思,自己这真是得意贯了,不论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中心来思考。
这种心理,是要不得滴。
虽然皇家的婚娶礼仪比民间要复杂很多,但是两炷香不到的功夫,还是完全搞定,新娘被送入新房,大皇子留下来陪客。
皇帝似乎也比较高兴,并没有等仪式一结束便起驾回宫,而是坐下来准备看两出节目再走。
“景修身边那女子是何人?”
高台之上,景泰帝招过主办这场婚礼的大太监苏玉成,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那女子是京城名妓,叫做什么韦笑笑来着,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王府内,听说,大皇子已经给她赎身,有意收在王府为妾。”
景泰帝眉头一皱:“不务正道。”
苏玉成察言观色,道:“奴才也曾劝过殿下,只是殿下对那女子十分喜欢,不肯舍弃。不过,听说殿下今日还特意排了一场节目,请陛下观赏呢。”
景泰帝虽然不相信大皇子能献上什么正经的节目,不过他有那个心思,还是让景泰帝心中颇为受用。
加上今日大皇子大喜,也不好苛责他,便将心中那一丝不满暂且搁置,安心坐下。